第27章
第27章
“……总、总之，先把这个情报告知给警方吧？无论如何，他们才是侦破这起案件的主力。”伊达航说着，独自一人走到了一旁，拨通了自己的警校教官鬼冢八藏的电话，语言简练地将详细情况告知给了对方。
电话对面的鬼冢八藏越听越觉得惊讶，到最后已经对此表现出了十分的重视，即便他现在只是警察学校的一名普通教官，而非在职刑警，但他心中的正义感却半点没有减少，对这起案件也保持着极高的关注度。
尤其是在得知分析出这一系列关键性情报的人并不是他的几个优秀学生们，而只是一名自称侦探的十多岁的少年时，他的态度已经不由自主转换成了震惊和凝重。
“……可以确定吗？”他下意识提出了质疑，但随即就反应过来，现下的情况并没有留给他解答疑惑的时间后，就当机立断地重新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不，我是说，能烦请那位提出凶手的动机中包含‘复仇’和‘祭奠’这两点的那位侦探先生，和我聊一聊吗？”
伊达航闻言，回过头将鬼冢八藏的请求转告给了乱步。
乱步没有丝毫抵触情绪，直接就将他的手机接过来放在了耳边，没等对面的人说话，就兀自开启了自说自话模式：“喂喂喂，能听见吗对面的教官先生？这里是江户川乱步！”
顺口打完招呼后，完全没有留给对方接话的空间，乱步看着面前桌面上，分别由另外三个人递过来的三个手机上的三条新闻界面，没有丝毫停顿地自顾自往下说了下去：“麻烦的寒暄就免了，听清楚，接下来的东西我只会说一遍。”
“绑架犯极大的可能是曾在二十三年前被杀的那户邻居家寄住过一段时间的养子，具体姓名不详，在惨案发生时，对方应该是被家里人刻意支开，外出做采买东西一类的事情去了，所以才能逃过一劫……”
“等等等等，江户川先生，你怎么会知道当初这起案件中那个‘养子’的存在？”鬼冢八藏简直瞳孔地震，连声音都有些发飘，“当时那孩子还只是个刚上初中的学生，基于对方当时未成年，且嫌犯没有落网的关系，关于他的一切信息都被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官从内部封锁了啊？！”
他说到最后几乎已经快要咆哮了，甚至怀疑起了是不是他们警方内部有什么人违反规定擅自对对方泄密。
“笨蛋，这种事情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了吧？”乱步毫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然后相当不满地对他解释道，“以你们警方惯常表现出来的笨蛋程度，会把这起时隔两年的谋杀案件和之前的那起社长谋杀案联系起来，而且还调查出了犯人是死者的‘邻居’这种过于细节且准确的线索——一个杀人犯，想也知道他会选择落脚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再加上以二十多年前警方尚且相当有限的侦破条件，事情难道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
“很、很明显吗……？”电话对面的鬼冢八藏露出了豆豆眼，突然有些怀疑起自己的智商。
“第二起案件和第三起的五口之家灭门案不同，第三起案件的凶手百密一疏，在前往案发现场的途中，偶遇了一名非常擅长识别人的面部特征的画家，因此被对方记住了大致长相，与之相比，从第二起对外报道的新闻来看，犯人在作案过程中反而并没有暴露出对你们来说很明显的漏洞，但警方却无比明确地得知了犯人的杀人动机、以及与被害人一家的关联，这是为什么呢？”乱步反问了一句。
“……”鬼冢八藏被噎得无话可说，并且在侦探先生勉强可以称之为“体贴”的提示下，仍然没有完全跟上对方的脑回路。
乱步也没有打算等待他的回答，丝毫没有停顿地道：“这就说明，那户人家当年其实很可能并没有全部被杀，至少有一个了解少部分情况的人存活了下来，而对方能够存活，说明他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外出、避开了凶手的作案时间，对事情有所了解，说明他当时的外出行为大概率是临时起意而非长期性的，否则以他当时的年纪，能够听说到任何和案件有关的线索的可能性极低。”
“至于养子这一点……”江户川乱步说着，伸手点了点手机屏幕上那两名受害者夫妻的黑白照片，“即便视频上那个‘处刑人’脸上戴着张稀奇古怪的面具，也能看得出来那家伙的眼睛是双眼皮，而照片上的这二位可全都是单眼皮，基因遗传的相关原理，应该不用我进行更详细的解释了吧？除非遇上了罕见的基因突变，否则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的可能性为……zero。”
他说到这个数字时，指尖朝着身旁的降谷零轻点了点，想了想，又补充说道：“最后需要说明的一点是，一个罪犯，在初次杀人时或许是出于冲动或是意外这样的原因，但在演变为二次及以上的连环杀人之后，一般都会事先进行更为缜密的谋划才会实施行动，心理也会逐渐对‘杀人’这件事本身产生类似于‘上瘾’的、不可遏制的强烈欲望，而当这种情绪上升到某个顶点后，最终往往又会归于麻木。”
“所以，我几乎敢断定，这个姓天草的大叔，他所犯下的杀人事件，大概率绝对不止明面上的这三起，别说法律追溯期了，对于他这种级别的杀人犯，即便是在很少判决死刑的这个国家，大概也已经足够拿到终生地狱游玩的奖券了。”
警校组众人：“……！”
被震撼得差点丧失语言功能的鬼冢八藏：“……？！”
“好了！”乱步愉快地从桌前站了起来，一边重新捧起碟子里的和果子咬了一口，一边歪着头含糊地询问电话对面的教官先生道，“那么现在，你们警方要向我这个名侦探下委托吗？事先说好，没有委托的话，我是不会继续调查下去的。”
他说着露出了自信到甚至有些狂妄的笑容，竖起一根手指，碧绿色的眼瞳里反射着绝对自我的明亮色泽：“就算只差最后一步，答案几乎已经一目了然了——名侦探和别的那些天真又无聊的普通侦探可不一样，对浪费时间追查那些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答案的真相没有半点兴趣，并且只接受能让我感觉有兴趣的委托。”
“听好了，是‘只接受’，也就是说，如果不能引起我的兴趣的话，就算是给出再高的委托费，我都是绝对不会搭理的。”乱步反复强调着他话语里的重点，看起来非常像是一只高贵而骄矜的猫，“所以，你们现在应该觉得庆幸，毕竟这个案子虽然简单，但总体看来还算是比较有意思的～”
鬼冢八藏：“……”
鬼冢八藏不由陷入了沉思。
“……咳咳。”伊达航听得有些汗颜，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某位在能以一己之力镇压他们五个人的教官面前大放厥词的名侦探道，“乱步君，你说话好歹注意一点啊……”
电话那一头可是他们警察学校出了名的魔鬼教官鬼冢啊，再让他这么说下去，绝对会被脾气暴躁的对方骂死的。
……虽然，单论口才而言，感觉鬼佬可能根本说不过他们面前这位性格过分率真任性、且毒舌而不自知的名侦探君。
“注意一点？我不要。”乱步闻言，鼓了鼓脸，毫不犹豫地拒绝道，“我没有迎合别人喜好做事的习惯，这个世界上的绝大多数人都是堪比婴儿的傻瓜，我为什么要管婴儿在想什么，我只需要负责保护好他们就可以了！”
他相当理直气壮地阐述着自己那番对这个及其注重礼仪和上下级观念的国家而言，堪称叛逆至极的宣言。
听到的诸人——其中可能需要排除掉某卷毛和他的幼驯染——纷纷露出了懵逼又震撼的表情。
倒是同样常常受到负俗之讥的松田阵平，在反应了片刻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东西后，不由得扶着额角笑出了声——尽管他本人大概率可能也属于对方口中“需要保护的婴儿”的范畴，但……
就是因为这个样子，才更加有意思了不是吗？
毕竟以对方展现出来的那种已经完全超乎寻常人理解范围的观察和推理能力，就连拥有着相似特质的萩原研二估计也远远比之不及，被这样的一个人当做婴儿看待，倒也并非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好吧，还是稍微有一点无法接受的，但这搞不好确实就是事实不是吗？
普通人的世界和天才是不一样的，何况江户川乱步这个少年的天赋，绝不是单只用“天才”就能概括的。
即便是在警察学校里，在各个方面分别展现出卓越才能的他们五个人，面对这个少年侦探偶尔展现出冰山一角的头脑之时，也只有相形见绌的份。
不是他们不够优秀，而是不管从哪一方面看，这个有着一双过分通透的绿色眼眸的少年，都实在太过不同寻常。
——他的存在，更像是意外降临于世的奇迹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