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这、这是……”松田阵平表情难看地收回自己的视线，掏出手机顺着新闻中所说的关键词搜索起了那条视频。
同桌的其他几个人也是差不多的反应。
——除了乱步。
他一脸无动于衷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已经跳转到其他节目的电视机上收回，擡起勺子对着不远处的一个草莓慕斯挖了一大勺放进口中，下一秒，脸上就露出了十分满足的表情。
警校组的四个人见他这副模样，对视一眼，最后是由降谷零开口，试探性询问道：“乱步君，你……”
“我有新买了手机哦，而且看在这个突发案件还算有趣的份上……”他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放在桌上，然后在同桌几人更加不解的目光里，轻啧了一声，漫不经心道，“还不明白吗？从我们能在这种情况下看到这个视频来看，就说明那家伙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可是他到底想做什么？居然口口声声自称‘极恶的处刑人’，还做出这么夸张的事情，甚至都使用上了炸弹这么危险的东西，他难道是在故意挑衅警方吗？”伊达航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手机，一时间竟然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搜索下去。
“对方在第二条视频的最后不是说过了吗？——‘把这个视频尽可能广泛地传播出去’。”降谷零抵着下颚思索着推测道，“但是比起挑衅警方，他这一系列行为又的确更像是在……”
“——像是如他的自称那样，是在‘处刑’。”萩原研二接过话头，表情带着一丝犹疑，“可把这个国家几乎所有的民众都拉进他这场‘处刑’当中的意义是什么？考验人性？这未免也太荒谬了……”
“不管因为什么，我的预感告诉我，如果放任那家伙继续把这种荒谬的行径继续下去、甚至最终真的因为这个愚蠢的‘投票游戏’达成了目的，这个国家说不定就要离灭亡更进一步了。”松田阵平一脸烦躁地揉捏着自己的眉心，脸上的表情相当难看。
“和悲不悲观没有关系，在这个世界上，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从来就是人心，更何况他还利用了‘规则’，把参加他投票游戏的人称之为帮助他实现愿望的‘神明’，设置出了10:1这种想都不用想就会进一步拉大红蓝数据差的心理陷阱。”
“什么‘神明’大人，”卷发的青年嗤笑一声，“一群即将被路西法蛊惑而不自知的蠢货还差不多，甚至不需要去看我都能猜得到，那些高层的蠢货们会铤而走险决定把这种视频公之于众，是因为那个投票现在已经失控了吧……”
他说到这里，语气里已经有些压抑不住飞速上窜的火气了：“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失控就基本等同于无可挽回，扩大事态的影响力只会造成更可怕的后果，他们到底在搞些什么东西啊？！”
“……确实如此，现在这种情况下，说不定只要他给出一个‘处刑’的理由，即便所有点进投票链接的人里只有超过10％的人选择支持他，那无论剩下那90％的人做出怎样的挣扎，一切都将注定毫无意义。”降谷零捏紧拳头，几乎是极快地就抓住了这场投票游戏中最关键的地方，“这也就意味着，不管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我们都完全处在被动中了。”
“说起来，好像有听到他的直播每隔两小时会开启一次吧？”萩原研二说着，将自己的手机屏幕转向了众人，“现在还差3分钟就到18:00了哦，就算这是陷阱，我们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踩进去才能找到转机，停滞不前的话一切就毫无意义了，对吧，小阵平？”
“难得你也有这么坚决的时候嘛，真是少见。”松田阵平说着，也果断点开了自己的手机，“就算跳转进那个页面也无所谓，投一票蓝色就好了，说不定这世上还是清醒的人多呢？”
“松田，难道你相信如果最后的结果是‘生还’的话，那家伙真的会放人？”降谷零露出了不赞同的表情，紫灰色的眼眸逐渐凝练起不符合他年龄的冷静，“比起相信这个投票，我们还不如想办法在明天14:00之前找到那家伙的藏身之处。”
“附议。”萩原研二道，“不过在此之前，唯一可能隐藏着重要线索的这个视频直播，就更加不得不看了啊……”
“——动机的话，主要是复仇哦。”
江户川乱步等他们讨论结束，才放下勺子蹭到了与他同坐一排的降谷零身边，用手指示意他也快点打开视频直播，然后在其余几人的注视下掏出了自己的黑框眼镜戴好，这才继续道：
“‘处刑’，是一个具有明确指向意义的词，会用到这个词、并且做出向全网直播公投决定是否行刑这种极端的行为，我只能想到三种情况：一是自诩高尚的‘正义感’，二是无法消弭的‘仇恨’，三是对‘人性’本身的极度失望——我想，‘处刑人’先生的目的应该是三者皆占，这其中，第二条是他的主要目的。”
“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复仇？”伊达航皱眉。
“他绑架的那个男人是个连环杀人犯，‘处刑人’则是当初事件的幸存者之一。”乱步抛下一颗惊天巨雷后，声音在骤然就变得异常微妙的气氛中顿了顿，然后若无其事般接着说道。
“他对‘仪式感’非常注重，尤其是每个视频最后一定会有的那句精确到‘秒’的倒计时，从他的语言习惯来看，他并不是一个很在意时间准确性的人，但却有特意强迫自己在说话时注意时间的绝对准确性，应该是叮嘱了负责隐藏在摄像头背后进行拍摄的同伙提醒自己，所以出现了从第一个视频到第二个视频最后报时阶段时，由从容到仓促的微妙变化。”
乱步将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上，屈膝看着手机上的开播倒计时，在时间归零时，看着突然亮起来的视频道：“所以这个直播视频，或许该说它是直播录屏更恰当，毕竟直播容易暴露出更多信息和线索，而且加上视频本身的时长，那个倒计时的时间其实是有大到‘分钟’的误差的，但如果是录屏的话，从发布的那一秒开始算起，倒计时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呢，原来是‘时间’啊，如果是录屏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萩原研二恍然大悟道。
手机上，视频已经开始自动播放，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下面有一个长达两分钟整的进度条。
“……哇哦，还真是录屏啊。”松田阵平吐槽道。
“欢迎回来，我的‘神明’们，我将如承诺那般，将极恶者的‘原罪’向诸位公布……”
“处刑者”说着，不紧不慢地站了起来，走到那个被捆绑住的男人身旁，在对方凶狠又惶恐的眼神中，一把拽住他的头发，将他的头部硬生生扯到了镜头前，男人那张原本脏污不堪的脸孔在极近的距离下彻底暴露无遗，为了暗中帮忙调查曾经发生在长野的那起惨案，而一度将警视厅放出来的通缉令大致翻了一遍，对其中一些面容堪称印象深刻的几个警校生瞬间瞳孔地震。
——a级通缉犯，天草直也。
二十五年前，在杀害了自己公司的老板后潜逃，二十三年前又杀了察觉到自己的行踪试图报警的邻居一家，最后一次现身是二十年前，在一个雨夜忽然潜入某个五口之家，屠杀并抢掠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后再度潜逃。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会在二十年之后、法律追诉期刚好失效之际，以这样戏剧性的方式再度现身在大众视野之内。
饶是降谷零，见到这一幕也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居然是……”
“看清楚了吗？屏幕前的神明、以及愚蠢的警察们！”
“处刑人”似乎是肯定屏幕前的某些人必然已经认出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份，声音里泄露出了一丝就连面具都无法抑制的疯狂和憎恶：“你们现在看到的这个男人，曾是个无耻的恶棍、十恶不赦的连环杀人犯，是一个本就该死的社会渣滓，然而他却因为某些人的无能和愚昧而逃脱了所有罪责，熬过了所谓的法律追溯期，杀死他根本不存在任何错误，而是正义、是替天行道！”
“不相信的话，可以通过任何途径去查证我说的这一切。”他深吸一口气，一把丢开了手里之人的头发，语气重新变得冷漠，紧盯着屏幕的眼睛里一片荒芜，“警察绝不可能找到我，即使你们已经查到了我的身份也不可能，违背规则之人，将成为刑场之上的‘陪葬者’。”
“从下一次开始，每次直播，我都将根据网络投票的数据，进行一次‘处刑’。”“处刑人”说着，再度朝着屏幕微鞠一躬，“真诚期待各位做出正确的抉择。”
说完，“处刑人”转身走回到属于他的那把椅子上，双腿交叠，声音机械而冰冷，再次报出了精准到秒的处刑倒计时。
“——距离处刑时间，还剩72000秒。”
话落，视频关闭。
“……不对。”
没有等其他人说话，看着视频眉头越蹙越紧的乱步，这一次却率先开口了：“这家伙口中的‘处刑’对象里，包含着他自己。”
他倏地擡起头，对上朝他望来的警校四人的目光，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笃定、以及罕见的凝重：“他的动机除了之前我所说的那三点以外，还有……祭奠。”
“……什么意思。”降谷零在开口之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可以发出这么干涩的声音。
乱步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双如琉璃翡翠般的碧绿色眼睛已然睁开。
名侦探从不会质疑自己做出的任何推理和判断，所以他看着在反应过来他究竟说了什么之后，表情也紧跟着变得愈发严肃和沉重的四个青年，一字一句道：“他打算用自己的死亡，祭奠曾经死在这个连环杀人犯手中的——亲近之人的亡魂。”
“——必须在悲剧发生之前制止他，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