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
休息
那是人间炼狱一样的情景,尸体和各种碎块儿到处都是,空气里飘散着一股□□焦糊的味道,有的人仍然活着,挣扎着呻吟着,可是腰部以下却早已是血肉模糊;有的人茍延残喘,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呼救。
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他,这样的伤势,死亡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有人哭泣。
在非洲的四年,许之窈也不曾拍过那么多血腥的镜头,她学过急救,见过尸体,然而面对这人间炼狱一般的景象,仍是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
别说是她,就连几个实战经验稀少的战士,也是胃里翻涌,面若黄土。
唯二两个镇定自若的,除了宋星河,便是徐晋了。
徐晋和宋星河同龄,这是他第三次踏上非洲大陆执行任务,和其他人相比,他看起来沉稳许多。
两个人联手扒开废墟,将一具具尸体拖出来,有的人还活着,断了胳膊或者大腿,他们拿出急救的绷带包扎,帮他们止血,但能不能活下去,没有人知道。
这里缺乏抗生素,破伤风很快就会要了这些人的命。
在那些废墟中,许之窈发现了阿明的姐姐。女孩子早已咽气,她柔软的腹部被子弹击中,脸上身上满是灰尘。
钢铁洪流犹如命运一般碾过这座小镇,阿明失去了所有亲人,成了孤儿。
战士们只留下两天的口粮,把余下的食物都分给了活着的难民们。
当夜幕降临,小镇上的骚乱终于渐渐平息,活着的人麻木地坐在角落里,神色呆滞地望着天空。
阿明蜷缩在许之窈的身边无声的流泪。
“我恨他们,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们。”小小的孩子,彻底没了稚气,他的目光凶狠地瞪着远处的黑暗。
没有人能熄灭此刻男孩心中仇恨的种子,这是属于这片大陆的生存法则。
许之窈什么也说不出来,她摸了摸他的头,轻声说:“好好活下去。”
阿明红着眼睛看她,重重点点头。
在黑夜的掩护下,宋星河带着所有人重新出发,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潜入到安全的地方,确保他们的行踪不被帕特的军队发现。
对方拥有强大的重武器,那不是血肉之躯可以抵挡的,一旦惊动到对方,后果不堪设想。
夜色凝重,所有人一路小跑,穿过唯一的一条公路,许之窈跑得肺都要炸了,喉咙里渐渐有了一丝血腥味,心脏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可是她不能停,她慢,所有人都跟着慢。
他们只剩下两天的口粮了,这一夜,他们至少要跑四十公里。
宋星河原本在前面,直到他听到许之窈越发粗重的喘息声,那声音逐渐沉重,他忍不住放慢了一点速度。
可那似乎无济于事,许之窈还是喘得厉害,可明明那么难受了,她的速度倒是不减,就这样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丝毫没有掉队的意思。
也不知跑了多久,跑到许之窈都麻木了,她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在地上,下一刻她便被宋星河一把拉住。
她几乎是撞进宋星河的怀里,整个人几乎站不住。
“你逞什么强?”宋星河有些生气地说道。
许之窈根本说不出话来,她趴在宋星河怀里,喘得头晕眼花,甚至看不清宋星河的表情。
就这样缓了五分钟,她才渐渐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继续,不能……停……”
宋星河轻轻叹息了一声,把手上的背包扔给韩向前,“走吧,我背你跑。”
而后,不等许之窈回过神来,他已轻轻松松把她背到肩上,在夜色中继续前进。
许之窈累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环着宋星河的脖颈,随着他的动作上下颠簸。
此刻,深夜的戈壁一片静寂,道路两旁,尚有不少难民搭建的帐篷,只有他们这几个人的脚步声急促而紧密的响着。
许之窈咬着唇,轻声说:“我不想做累赘。”
宋星河的气息难得的也并不十分稳定,他的声音因为跑动而变得颤抖:“你不是。”
你是这世上,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女人。
天亮之前一小时,他们完成了四十公里的目标,加上大胆穿越难民营,抄近路的距离,再跑一夜,他们便可以到达坎里亚的国界线。
太阳升起之前,宋星河用一个军用手电筒,租了一间当地人的房子,作为他们的临时落脚点。
那是一间砖墙垒起来的房子,从外面看过去,比难民营的帐篷要整洁许多。
许之窈和当地人交谈,得知这里距离边境出入口只剩下三十公里的距离了,今夜他们势必可以抵达,但那并不是他们此时的目标。
“你知道有没有什么渠道,可以让我们去拉万吗?”许之窈把一张当地货币的纸钞塞进那人的手里。
对方接过钞票,神色闪烁地回答:“我知道一个蛇头,但是他很贵。”
许之窈笑了笑,她又拿出几张纸钞说道:“如果你带我们去见他,这一张也是你的。”
房主人贪婪地看向许之窈,“好吧,不过得等天黑以后,我会带你们过去。”
那天,所有人在房子里住下,房主人热情地提供了食物,是面包和稀粥。
面包上刷了厚厚的植物油,看起来有些油腻,但对于消耗巨大的战士们来说,这已经十分不错了。
许之窈跑了一整夜,早已累得一根手指都擡不起来,不等所有人吃过饭,她已蜷缩在角落里睡着了。
宋星河给她盖上了一条薄薄的毯子,静静看着她的睡颜。
连日的风餐露宿,让许之窈白皙的脸蒙上了一层薄灰,狼狈极了。自他们刚认识的意气风发,到现在的颠沛流离,许之窈肉眼可见的清减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