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妖怪
心中的不安还在缓缓增加,但经过了短暂的适应,陈轩倒也可以恢复行动了。
出现这样的变故,他猛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以往类似的情形,当他萌生出某种对应方法时,是否有效心中便会有一定的感应,但这次不同,无论想着如何面对,压力都不见削减。不过虽然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自救,但原地等死肯定不是最好的选择。
顾不上采好的野果,陈轩急忙转身朝来路奔去,他要回到原地叫上寂松一起离开!
是的,只要叫上寂松就可以。玄奘作为菩萨钦定的人选,和他们这两个编外人士可不相同,回顾西游记一路的剧情,虽然偶尔也会受到些折腾,但总会有贵人来相助,并不存在真正的危险。作为取经项目正儿八经的负责人,他如果出了问题,项目就黄了。所以真正有危险的实际上只有自己和寂松,毕竟当项目真正开展的时候,团队里可并没有他们这两个人。
采摘的地方没有离营地太远,没过一会便跑了回来。当陈轩将要走出森林与二人碰面时,他突然放缓了脚步,恢复成往常一样平淡自若的样子。
此时二人已经起身收拾完毕。玄奘这个时间点按惯例盘坐在地上诵读佛经,寂松则守在一旁看护。看到陈轩空手而归,寂松宽慰道,“法师辛苦了,等过会儿我们往前走上一阵或能有所收获。”
陈轩强行压下心中不断放大的恐惧,走到寂松面前,语气平淡的说道,“倒也并非全无收获,贫僧在林中发现几棵果树,树上结满野果,只是所处之处甚高,贫僧不会武功力有不逮,无法摘取。寂松法师可否随我前去相助一番?”
寂松听完急双手合十道,“慧海法师唤我寂松便是。此等琐事,贫僧自然责无旁贷,只是…”他看了一眼还在诵经的玄奘,面上露出为难的表情。玄奘虽然一直闭着眼睛并未睁开,但情况也是听得一清二楚。听到寂松这么说,他停下诵经说道,“寂松你昨日已查探过此处并无兽类出没的痕迹,这一夜过去也无异样发生,想来没甚危险。你便放心随慧海法师前去吧。”说罢,玄奘便继续诵背经文。
听到玄奘这么说,寂松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于是口中称是朝玄奘拜了一拜,便随陈轩朝树林走去。
待两人进入林中,陈轩思量了片刻,并未选择之前采摘的方向,而是领着寂松往另一处走去。走了几步,他感觉到危机感再次急速增大,不由加快了速度。不过为了避免寂松心生疑惑,他解释道,“果树所在处距离此处有些路程,我等需加快些,免得回来太晚而让玄奘法师受饥。”
寂松听到此言,自无不可,跟上陈轩的速度继续前行。
不过在这种原始的树林中前行确实困难,饶是陈轩已经规避了麻烦,但树上伸出的枝桠和地上遍布的荆棘只能小心避让,这导致二人的速度一直没法提的太快,陈轩心急如火,却只能不动声色。
就这么走了一刻钟,见还未看到果树的踪迹,寂松忍不住问道,“不知这里距离法师所说采摘之处还有多远,我二人离开的时间已经不短,三藏法师现在独身一人,贫僧心有不安。”
此时陈轩察觉到危机感似乎减淡了一些,不禁心中大喜。正当他准备编些词,哄寂松继续前行时,突然听见来时方向传出很大的动静,里面夹杂着不少野兽的吼叫。
寂松面色大变,二话不说,立刻转身就准备往回跑。
不过还没迈出步,便被陈轩一把抓住胳膊,“不可!你我二人速速在附近寻一处隐蔽之所躲避。你即便不回,三藏法师也不会有事。可你若回去,自己多半有性命之忧!”
寂松没想到陈轩会这么说,听完愣了片刻,似乎在消化陈轩话中的信息。而他脸上的神情从惊讶转为不解,片刻后又化为了然,然后他缓慢却坚定的挣开陈轩的手。见陈轩还想说些什么,寂松双手合十朝陈轩鞠了一躬,先行说道,“贫僧在京中便久闻慧海法师智慧过人,佛法精深。真正见到法师后才知种种夸赞尚不及真人十一。此一路,多靠法师打点,我等才能顺利前行。而我观法师似乎还有未卜先知之能,简直非人间手段,实在令人惊叹。”
寂松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贫僧只是一寻常武僧,资质愚钝,念不得经背不得文,所学不如二位法师万一。虽有几分蛮力,却也一直无用武之地,往日只能在寺中干些粗活。此番能被僧录司选中随二位前去西行,实在是莫大荣耀,总算没白来这人世一遭。慧海法师所言,贫僧自然相信。但事无绝对,二位法师都是万金之体,倘若三藏法师有所损伤,贫僧死不足惜。慧海法师且自行隐蔽,贫僧须前去照看玄奘法师。若正如法师所说,将命丧于此,那就是天意。但万一能护得三藏法师一二,那便是莫大功德。法师莫要阻拦,贫僧去也。”
说罢,寂松便朝来路急速跑去,与来时小心躲避的样子不同,此时他完全不在意周边的环境,仅跑出七八米,陈轩便看到他的手上脸上已经划出好几个伤口。
此时,天色已大亮。两人虽身处林中,但依旧有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冠,从枝叶间隙落下,一眼望去好似一道道光柱,光柱又被清晨林间的水汽晕开,形成圈圈光晕,衬在寂松离去的背影上。
陈轩抬手伸向寂松离去的方向,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从未想过平时感觉木讷呆板,寡言少语,只是默默干活的寂松竟看的如此通透。他看出陈轩有特殊的预感,他看出陈轩此番行径是为了救自己一命。甚至从寂松的眼神中还能看出,他确实相信陈轩说的话——玄奘多半是不会有事,而他回去可能只是白白送命。
但他还是走了,仅仅是为了“事无绝对”,为了“护得三藏法师一二”。
信仰这个词的含义对于陈轩来说一直挺抽象,倒不是说不理解含义,只是具体到现实里并没有什么直观的表现。而他也一直自诩没有信仰,即便来到这个神佛真实存在的世界成了一个和尚,他也觉得没必要信仰谁,神佛对他来说也不过是拥有强大力量和特殊能力的人,
不过此刻看着寂松离去的背影,陈轩第一次直观感觉到了“信仰”的力量,不是从信仰的神佛处得到的力量,而是信仰本身就具有的力量。这种力量甚至让他催生出一种冲动,一种想随着寂松一起回去的冲动。但最终,理智还是击败了情感让他停留在在原地。即便他被寂松的行为所震撼,但事实就是他们即使回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他做不到为了一时的冲动而白白送命。
陈轩也不再前行,依然存在的危机感让他明白,过不了多久那些未知的事物肯定会追上来,而以他的速度,即便再走上一阵,也没有多少距离。他环顾四周,最后来到被三棵大树环绕的一处窄小空地,先将厚厚的落叶挪到一旁,然后双手从地面挖出泥土往自己身上涂抹。陈轩涂抹的很仔细,连脸上都没有放过,接着他仰天躺下,双手将周围的厚厚的落叶枯枝重新盖到自己身上,最终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一动不动的等待着。这是他在电视中看到的野外躲避野兽的方法,虽然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什么,但也只能祈祷这些方法可以帮助自己存活下来。
林中的泥土这么多年也不知到底混杂了多少东西,涂上没多久,陈轩便感觉皮肤一阵瘙痒,但更让他难受的则是心中的煎熬,他不知道要遮掩等待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要等待的到底是什么。
大约过了一刻钟,远处的动静突然快速靠近。而随着距离的接近,声音也清晰了起来,似乎有许多野兽在林中奔跑。这些动静移动到距离陈轩仅仅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陡然变小,彷佛一下子从快跑变为静止。陈轩脑子里不由浮现出许多野兽正在奔跑,然后在同一时间停止的画面。这画面光是想象出来,都让人觉得相当诡异。而对于此时的陈轩来说,越是诡异也就意味着他越容易被发现,他的处境也就越危险。
陈轩已经无暇顾及心脏在胸腔内到底是剧烈的跳动着,还是接近于停止,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倾听周边动静上。
接下来几分钟,他的周围不断出现各种声音。有踩到树叶上的,有树枝被折断的,甚至还有树木倒下的声音。这些声音反复的在周边响起,最近的一次,围绕他的三棵树中的一棵也轰然倒塌,让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对方是在找自己。
虽然陈轩看不见对方到底是什么野兽,但是从它们落地发出的声音来看,体重差别挺大,有的很轻,踩在树叶上也只有轻微的沙沙声,有的很重,行动时会发出把地上的树枝都踩断的声音,似乎是许多不同种类联合在一起。不过它们的纪律性很好,整个活动过程中除了走动外没有发出其他任何声音。
又过了一会,离他不足五米处传出一句嘶吼,“大王说,吼,还有一个和尚,再去,吼,别的地方找找,一定要杀,吼,了他。”这句话每隔几个字便穿插着一声野兽的吼叫。话音刚落,另外几个方向各自也发出一声吼叫作为回应。接着陈轩周边的动静陡然变大,然后迅速往森林深处移动。
片刻后这片树林便彻底静下来,而躺着的陈轩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词——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