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开端
“那胡主任，方案就这么定了，我回去会立刻安排人手，尽快把施工图赶出来方便你们招标……不了，这次就不多待了，进度要紧，等项目结束，我一定回来作为游客好好玩几天。”陈轩和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握手一边说道。
“好的，后面就辛苦你们了，你是明天中午的飞机？那到时候还是让小王送你去机场……”被称呼为“胡主任”的中年男子笑着回道。
这时距离陈轩公司外地投标的决定已经过去了一个半月。
当时做出这个决定也算是无奈之举。虽然每个团队在拿到分配给自己的项目时，都口口声声的说“有把握”、“能中”，但心里也都明白这只是给自己打气。事实上，整个公司已经都做好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收获的准备。但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具有戏剧性，一个月前，公司接到电话通知，陈轩团队投的第一个标中标了。一开始大家还不信，以为是什么新模式的电信诈骗，然后去公示网站一看，还真中了。
这是c市青石镇的一个古庙修复的项目。青石镇是当地乃至全国著名的旅游目的地，今年在多个点评网站上被评为国内最想去的旅游地，去年全年旅游人次接近两千万，当地的财政相当宽裕，这种宽裕也充分体现在项目合同上。单单一个寺庙修复费用，就抵得上陈轩他们从开发商那边拿到一个大型的房产项目。陈轩他们只能感叹，还是文旅项目钱好赚啊。
这几年实体经济萎靡，很多地方都想靠着旅游拉动一把，各地文旅是卷的不行。青石镇虽说底子好，但也不敢坐吃山空，制定了许多优惠政策吸引在外青年回本地创业，把配套的服务弄的有声有色。今年又准备升级一下当旅游体系，把一些有历史年代感的建筑修复整改然后纳入进来作为参观的景点，这也是这个项目的由来。
中了这么一个项目公司上下都很振奋，不单单因为这个项目本身的收入，更是向大家表示了这种外地投标的模式确实可行。
老王第二天特意从外地赶回来，到公司对着陈轩就是一顿夸赞，什么你小子好样的、我就知道你能行、我果然慧眼识珠、我果然了不起……
眼见老王夸奖的重点不断跑偏，陈轩也不惯着，直接打断他，然后告诉他自己要后天开始放年假。
老王的说话时戛然而止，一脸黑人问号的表情看着他。
陈轩自己其实也有点尴尬，这个项目中标其实也出乎他的预料。项目合同金额很大，当时在网上多达四十多家公司报名，开标当日实际投标的还有三十三家，其中不乏s市知名的大公司。竞争如此激烈，要说事前他能有多大把握显然不可能，更多的是抱着一种试试看，当作练手的心态做的方案。
再加上这个项目之前他已经加班了好一阵子，感觉身体有点遭不住，于是前两天请了十天年假，准备去出去散散心。老王在批复申请的时候，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心态，很干脆的就批了，没想到今天来了这一出。
“要不让老周先顶一阵子，我两个星期后就回来。”
“嗯，过两天去那边签合同，我就带周然去，对方问我为什么项目负责人不到场，我就说不好意思，他出去度假了，过两个星期就回来？”
“我觉得行……”
“我觉得你在逗我！你的假期被驳回了，项目结束后重新批。”
“那不成，你这是侵权，我酒店都定好了，怎么能反悔。”
“我给你报销。”
“不行，我这前前后后都忙了好久了，真撑不住。”
老王见他这次确实挺坚决，于是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你看，好不容易中了一个项目，给我们的决策开了个好头，是不是应该加把劲，把它做的漂漂亮亮的？”
“没错。”
“投标的时候你是不是项目负责人，是不是对于做好这个项目负有最大责任？”
“是的。”
“一个项目开头的设计以及和客户的沟通，是不是对项目顺利完成有重大影响？”
“确实？”
“那这种时候你还该不该请假？”
“该，我这后天的机票，明天把项目情况交代给老周，后面有什么搞不清楚的可以问黄灿他们。”
陈轩根本不吃老王那套pua，说的时候不停符合，问的时候一口回绝。
最终老王使出绝招，花里胡哨的也不说了，简单的在这个项目上给陈轩增加2%的合同个人提成，外加项目结束后团队一个星期带薪假，然后搞定。大道至简，返璞归真不外如是。
双方的第一次会面是两天后的周一，青石镇当地组织了项目组来到s市，在陈轩公司签订合同，顺便也作为对合作公司的实地考察。双方会面的总体氛围还是不错的，而且对于一些实际问题也做了约定，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工作模式。
s市距离c市有1800公里，飞行时间大约3个多小时，再加上青石镇距离c市机场也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两地来回不算方便。所以双方协定的是，陈轩这边远程出方案、在线汇报，然后每隔两周去青石集中沟通一次。
按照这个形式进行了一个星期，陈轩在周五的时候根据青石镇提过来的意见，将调整后的第二版方案发了过去。然后在下周一的上午接到了那边的电话，是镇上项目组里负责沟通设计单位的王瑞打过来的。
“陈工，你发过来的第二版方案刚刚领导看过不是很满意啊，说之前提到的意见没有全部落实。”
“不会吧，我这边都是对着修改意见一条条改的，还做了一个针对意见的回复也发过去了。就在方案同一个文件夹里，是一个文档，你看一下。”
“那个我看到了，但是有几条意见，不是你们理解的那个意思，我想想看该怎么说……”
王瑞在电话那边说了老半天，陈轩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青石镇的项目组都是公务人员，不是设计专业，这就导致他们的想法很难准确的用词汇表达出来，所以给出的意见中不少都是“感觉不好”、“有待优化”，这时陈轩他们就只能根据自己的理解去发挥。
这种时候远程沟通的劣势就体现出来——很难把自己的想法具象出来及时让对方确认，毕竟对方不可能整天在电脑面前守着。只能弄出一个相对完整的东西给发过去，但如果不是对方想要的，这些工作量就全部白费了。
这种情况，对陈轩这边来说是增加了许多无意义的工作量，而对青石镇来说，那就是满意度的降低。听王瑞的意思，那边部分领导已经有些意见了。
陈轩先是安抚了一下对面，保证下次一定调整到位，请领导们放心。然后心里琢磨，如果还是按照现在的沟通方式，指不定哪天又会碰到类似的情况。这么累计下进去，万一领导意见多了，项目不让自己公司做，到手的鸭子飞了。抬头看了一下行政的办公室，刚好今天老王在公司，于是走过去和他说了这个事。
老王一听也皱起了眉头，“确实不行，继续这样弄下去，对方要不觉得我们技术不行，要不觉得我们态度有问题。这种地方项目，领导的意见是有决定作用的。万一真把他们弄火了，项目不给我们，也很难按照合同和他们打官司。”
“要不我过去驻场一阵子吧，去当地把他们提出的问题解决掉，这边的人我远程安排工作，等方案最终确定下来我再回来，之后可以让老周他们接手深化。”沉吟了片刻陈轩说道。
老王见他从开始坚持去度假，到现在主动要求去驻场，只能感叹提成对主观能动性的提升，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他一边假惺惺问陈轩要不要准备两天再去，一边转过身朝行政办公室喊话，让他们帮陈轩定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听的陈轩眼神不断在老王的脑袋和桌子上的烟灰缸之间不停打转。
“欣欣，哥这几天要出差，要晚几天才能带你出去玩了……不是说谎，只是晚几天，估计半个月吧，到时候你不是还没入学嘛，我接你过来玩……是是是，这次肯定说话算话……你在家要听叔叔婶婶的话……时间不早了，快去睡觉吧。”
挂完电话，陈轩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站起来，越过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走到阳台上，倚着栏杆看着外面出神。
陈轩很少不和同事朋友聊家里的事，别人能知道的也就是他有个妹妹。在大家眼里，他名校毕业，年轻有为，平时幽默风趣，工作细致敏锐，加上谈吐得体，一看就是有良好的家教，理所当然的觉得他有个和睦美满的原生家庭。但没人知道，陈轩其实是个孤儿，在他10岁的时候父母发生车祸离世了，然后他被自己的叔叔收养。
不过后续和各种电视剧电影里狗血桥段并不同，叔叔一家对他特别好，尽力给他最好的教育和生活条件，甚至有时候堂妹陈欣都会吃醋，说搞不清楚谁才是亲生的。
陈欣是叔叔唯一的女儿，比陈轩小了九岁。在陈轩刚刚住进叔叔家时还出生没有多久，陈轩可以说是真正看着她长大的。小丫头从小就特别缠陈轩，一哭起来爸爸妈妈什么的都没用，必须要哥哥来哄。虽然陈轩有时候会装的不耐烦，但实际上这个妹妹给了陈轩莫大的慰藉。
兄妹俩就这样一起慢慢长大，基本上一天都没分开过，直到陈轩考上大学。直到哥哥要去外地，小家伙大吵大闹，哭了有一个星期。陈轩都已经记不清当时是用什么借口把她哄好的。不过一转眼，陈欣也已经高考结束成为一名准大学生了。
这次本来商量的是在趁她正式入学前，陈轩请假带她出去毕业旅行，现在被耽误了，也不知道到时候会怎么编排自己。想到这点，陈轩不由的露出一丝苦笑，然后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