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状态
这等造物实非人力可为，陈轩就这么呆呆的站在那看着。慧海虽然也能控制身体，却并未作出动作打扰他，直到白无常说了一句“走吧"，陈轩方才被惊醒。
回过神来的陈轩开始打量周边，此时众人正站在一条窄窄的黄土路上，此处距离鬼门关还有一段距离。四周基本上都笼罩在灰白色迷雾之中，无法看清其中情况，只有远处的鬼门关和脚下道路及其两侧未被覆盖。放眼望去，这条路往前蜿蜒延伸，一直通向鬼门关底。路上铺满了枯黄的沙砾，两侧零星分布着一些的树木。这些树木通体黑色，枝叶凋零，树干和枝叶呈现出诡异的扭曲状，倒是和阴森这场景相得益彰。
一行人还是按照之前的队列往鬼门关处行进。陈轩站在黑白无常之间，并不需要自己迈步，这也让他有了些闲情逸致四处张望。自从知道自己丢了性命，他的心态反而放平了许多，而眼下进入地府的机会想必只此一次，而和恐惧比起来，此刻他更抱着一种猎奇的心态。他现在只是暗自可惜，自己这段离奇的经历，没有机会诉说给其他人。
作为连接阴阳的通道，他原本想象哪怕不是车水马龙，至少也不会太过冷清。可令他有些惊异的是，在这条路上似乎只有自己一行人，前后张望，看不到任何同行者。
“难不成这会儿死的人只有我一个？我就是那天选之人？”陈轩感觉有些荒唐，后来仔细想想，还是不太可能，大概率是每个人走的通道都是唯一的。
不过路上虽然没有同行者，路的两侧却并不冷清，不时可见一些黑影徘徊，时而从灰雾中窜出，时而又钻回去。说它们是黑影，并非是因为速度太快，看不清踪迹。而是它们的模样看上去真的就是黑乎乎的一团，分不清头尾，也看不见五官。
陈轩有些好奇，盯住其中一只，想研究一下究竟是什么东西，但眼神刚停留在其身上，他便感到一丝寒意，而这寒意还以极快的速度加深，不过几秒，他竟有被冻结住的感觉。同时，不安的预感也开始疯狂跳动，陈轩心中一凛，急忙转开目光，不敢再瞧上一眼。
经过这茬，陈轩自然对这些黑影忌惮非常，但不知是因为有黑白无常守卫，还是这些黑影无法踏入黄土路上，这些黑影见到陈轩一行人，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它们既没有一哄而上，也没有做鸟兽散，只是按部就班的继续着自己之前的行动。
黑白无常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来到鬼门关底。拉近距离后，这巍峨的构筑物给人的震撼感愈发强烈，必须要将头仰得很高才能看到它的顶部。
陈轩收回目光，低下头看向这鬼门关底，许多远处未曾注意到的细节展示在他面前。之前他纳闷如此巨大的门如何供凡人经过。这时他发现在这巨门底部还有一个个小门，这些门的大小便如就人间的房门一般，这种亲切的尺度让陈轩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这种门每隔十数米便有一扇，不断重复，延绵不绝。从陈轩站立之处，往两侧望去，只觉得数之不尽。
而且和刚刚空荡荡的小路上不同，每道门前都有为数不少的亡魂站在那边排成一个队列，却不见他们身后有来自的通道。辰轩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道路，此时也没了踪迹。
“黄泉道上果然没有回头路…”
这些亡魂需要经过检查进入门内，而负责检查的则是一左一右站在门两侧的鬼差。和黑白无常一样，这两位的相貌也有着明显的标志性，陈轩一眼看过去，便知道了他们的名字——牛头马面。
虽然同属鬼差，不过这两位的装束却与黑白无常大相径庭了。如果说黑白无常的装扮，类似于凡间的文士，身穿布衣，那牛头马面的打扮则更像是武将。两者皆是身披重甲，牛头，面目狰狞，手持三叉戟，马面则眼神锐利，腰配长剑。二者形态各异，却都透出一种凛冽之气，令人望而生畏。
陈轩的这组队列前方的人并不多，没过多久便轮到他们。检查的方式倒也简单，黑白无常将陈轩带到门前，然后二人退到两侧，接着牛头马面微微将头转向陈轩，看了他几秒，便向黑白无常点头示意。接着他俩便重新回到陈轩身侧，带着他继续前行。
穿过鬼门关，慧海的魂魄由原先略显透明的状态完全化为实质，而此种变化作为当事人的陈轩却不得而知。他此时正在为这道门的厚度感到惊叹，使用同样的方式前行，众人通过这门的时间甚至要比到达门前更长。
门后的场景与门前相比，又有了相当的变化。门前络绎不绝的亡魂全都不见了踪迹，整个空间又只剩下他们几个。不过地上不再是黄土路面，而是铺着不知名的石材，不远处，一条河流横在面前。这一眼望去这河宽度不过五六丈，可长度却着实惊人，左右望去均看不到尽头，而一座石桥恰好架在他们正前方。
众人继续前行，眼看着就要踏上桥面。白无常突然停了下来。陈轩有些不解，下意识的左右张望起来，这才发现右侧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简陋的草棚。他可以肯定这个草棚在接近此处之前并不存在，但想到这是地府，发生这种诡异的事儿也实属正常，心中倒也没有荡起多大的波澜。
草棚下方空间并不大，仅放有一张大桌和几张凳子。一位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妇人站在桌子旁边。
此情此景，陈轩猜都不用猜，“先是黑白无常，然后又是牛头马面，现在又来一个孟婆，这传说中的人物倒是一个个让我全都碰见了。”
依照陈轩的刻板思维，既然在地府里任职，面目狰狞必然是标配的属性，此前的黑白无常和牛头马面也都印证了这一点。不过眼前这孟婆却是个例外，她的面容和蔼，特别是一双眼睛，虽然看得出饱经沧桑，却闪烁着柔和而温暖的光芒。看上去就好似。一个普通的慈祥老太太。
甚至连她的装扮也相当接地气，她头上扎着简单的发髻，身着一件浅灰色的衣袍，腰上还系着一件深蓝色的围裙。而最吸引陈轩注意的，则她手中拿着的一只搪瓷碗。
见陈轩在打量自己，孟婆也不生气，反而微笑的点了点头。接着，她他拿着碗来到草棚的一角，微微的弯下腰。
陈轩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角落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烧得正旺的炭炉，上方还悬吊着一只陶罐。
“想必这里装着的，便是那鼎鼎大名的孟婆汤了。”
孟婆弯腰之后，取出一把勺子，轻轻搅拌陶罐中的汤汁。虽然炉火正旺，但这汤汁表面却不见沸腾，甚至没有一丝热气冒出。搅拌了几圈之后，她取出一勺倒在碗中，动作熟练而从容，甚至让陈轩体会到几分仪式感。
接着孟婆举着碗站起身，向陈轩这边走来，然后将碗递给了他。
虽然这次预感并没有示警，但陈轩还是感到一阵心慌，他现在和慧海可以说是一体的。慧海有佛法护持，还能保留一部分记忆，可天知道这碗汤灌下去，自己会是什么状况。这时陈轩想起慧海之前说过的话，于是尝试着往身体外挣脱，谁知这一试还真的脱离开来，而且这次是彻底的分离，没有被固定在慧海周边。
所有人对此都没有察觉，只有作为宿主的慧海知道这点，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然后慧海很配合的接过碗一饮而尽，这些流程对他来说多少有些轻车熟路。
黑白无常见状，便带着慧海继续前行，然后三人便一同踏上桥。陈轩却觉得有些茫然，他此时虽然恢复了自由，但对地府的情况一无所知。这里有什么危险，哪些地方不能进入，地藏菩萨现在身处何处，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找他，这些全都没有头绪。所以思索再三，他还是跟在众人后面，想着起码要先了解到一些信息，再决定下一步的单独行动。
这还是陈轩第一次以这种未可知状态独立存在，刚一前行，便察觉到这种状态的特殊性。单就赶路来说，没有了身体的他，自然不存在迈步一说。同时他也不需要像黑白无常那般施展某种法术来提高速度。对他来说，只需目之所及，心之所动，便可到达。从启动到到达，其速度之快，让陈轩感觉他此时的行进方式更像是一种直接跨越空间的位置切换。前方的空间还未探索过，他不敢到处乱闯。于是他看向来时的路，然后下一秒他已经来到鬼门关下。
待到他重新回到桥边时，慧海三人已来到桥的中段。此时一件事引起了他的注意，一路凌空行走的众人，此刻全都脚踏实地的一步步前行。
陈轩略作思考，便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尝试着向前移动了一段，果然，刚来到桥面上空，便察觉到有一种力量要将他压回地面。可他虽然感受到了这股力量，但自身的行动却依然毫无挂碍。
只是看着桥那边自一望无际的空荡，他心中有些疑惑，“到底还要走上多久？”
而这疑惑在他踏出桥的一瞬间，便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