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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外渔灯点点清(3)

桥外渔灯点点清(3)

今夜本就来得匆忙,李藏璧没想着久留,和元玉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准备走了,对方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到门口,拉着她的手叮嘱道:“不要太辛苦,凡事小心。”

李藏璧点头,倾身吻了吻他的嘴唇以示作别,元玉眼神温软,站在门边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寂寂的黑夜中。

她晚间来敲门的时候自己本就还没睡下,现在也没生出什么困意,关上门后又走回窗榻边,重新拿起了那个刚绣了个开头的香囊。

虽然他住在庆云村中时并不缺钱,但他自小便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钟、元两家也从未呼仆唤婢,小时候衣服若是脱线破口了父亲便会为他缝补,再加上钟家本就是做布料生意的,所以他的针线勉强也说得过去,缝个香囊还是绰绰有余的。

小几之上的烛火渐渐昏暗下来,他用剪子剪了一截灯芯,拿起一旁的笔,又在桌上细细描绘出来的图案上添了几笔。

那桌上的是他动手绣之前画的图样,薄薄的一张纸片对应着香囊的大小,绘着两支极为漂亮的粉荷,粉红的花瓣层层叠叠,与碧绿的荷叶两相映衬,元玉一针一线地绣着,时不时地擡头看上一眼,如静月般的眉眼轻轻垂落,像是要将满腹柔情绕于这细细的丝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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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地里的事在李藏璧的安排下紧锣密鼓地行进着,各州府的密信像是雪片一样不断地飞入东紫府,白日里如神霄绛阙的宫殿到了夜晚就化作了头颅高昂的猛兽,背靠着阴暗的天空沉默地博弈。

……

十一月初十,正是陆惊春与顾羲的婚宴,李藏璧很早之前就收*到了请帖,自然是要参加的,去前一夜还亲自过目了要送给二人的宴礼,第二日正午乘坐着太子仪仗从正仪门一路去往了陆府。

陆氏的门楣如今虽然只有陆惊春一个人撑着,但她父母毕竟曾是中干名将,为国捐躯,也正是因为此当年母亲才会亲自点了她入明撷殿伴读,算是对陆氏的抚慰,顾氏出于对她父母的敬重,主动提出了将婚宴置于陆府。

中干婚俗繁琐,两姓联姻从纳采到请期都有得忙,而婚宴一般都会放在门第更高的那一家,若是门当户对,那就任新婚的夫妻二人自己择定了,成亲之后夫妻二人会分府别居,表明自己已经成家立业,不用再蜷缩羽翼待在家族的庇荫之下。

午后时分宴会开始,到了黄昏顾府的婚车才会来,李藏璧下了车辇,便见陆惊春的小姨穿着正服在门口迎接宾客,远远见太子仪仗行至门前,忙上前来俯身恭迎,她擡手扶住对方的手臂,笑道:“陆大人,恭喜。”

陆锦同笑着引她入内,道:“多谢殿下,殿下随臣来。”

现在在府内的都是陆氏请的宾客,等到了顾氏的婚车前来,那边的宾客才会一同入府,李藏璧随着陆锦同移步正堂,满耳都是此起彼伏的殿下万安。

她不欲多留,让陆锦同自去招待宾客,自己则直接进到了陆惊春的院子,哪知她的院中也是一片兵荒马乱,来来去去的侍从们挤成一团,端着水的,拿着妆奁的,见到她还要摇摇晃晃地行礼,全都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到进了陆惊春的屋内,这份忙乱才消减了些,陆惊春坐在妆台前昏昏欲睡,几个侍从围在她身边为她盘发上妆,被侍从提醒了一句才睁开眼睛看向门边,道:“你来了。”

李藏璧问:“怎么回事?”

陆惊春托长声音诉苦,道:“寅时就被叫起来拜祠堂了,听族叔念了一个多时辰,我真的要晕了。”

李藏璧笑道:“那怎么现在才在上妆?”

陆惊春道:“还要给我父亲母亲长姐上香,念了好长一段告祖祭文,还有这头发——都快编了半个时辰了,”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道:“顾羲那边估计也和我差不多。”

婚仪繁琐可不分男女,想来每个成亲的新人都要经历这么一遭。

李藏璧不欲出去惹人不自在,便坐在此地和她闲聊,谈及今日宴请的宾客,陆惊春来了几分兴致,睁眼看她,道:“你刚过来见到东方了吗?”

李藏璧摇摇头,说:“没仔细看。”

见陆惊春一脸揶揄,李藏璧颇有些无奈,说:“都陈年旧事了,你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她自己今日成亲,便也想着撮合她了。

“怎么就陈年旧事了,”陆惊春从铜镜里看她,笑道:“东方眉头上的疤还在呢,你看到就不会联想起什么吗?”

东方衍左眉上的那道疤是李藏珏用砚台砸的,盖因他某日从明撷殿后走过,看到了和他说要去演武场骑马的李藏璧正和东方衍凑在一起,姿态看着下一息就要亲上去,他一怒之下就随手抓了一旁桌上的砚台掷过去,好在李藏璧眼疾手快将他推开了几分,否则伤得可能就不止是眉间了。

尽管后来李藏璧主动和她哥承认错误,解释说是东方衍摔倒了她帮他看看伤口,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二人之间还是有那么几分不对劲,李藏珏当时就压着怒火问:“你喜欢他?”

李藏璧见她哥好像真的很生气,当下也不敢承认,有些心虚地掩了掩鼻子没说话。

她那时不过十四五岁,哪里懂什么喜不喜欢,明撷殿中日日相处的就那么些人,沈郢每天冷着一张脸,她一点都不想靠近,沈邵开口闭口就是表姐,她也只把他当弟弟,只剩一个东方衍,每天笑盈盈地叫她小殿下,虽然家中都是文官但偏偏射艺极好,李藏璧刚好也对此感兴趣,便常常和他一起骑马射箭。

李藏珏见她不说话,便单刀直入地问道:“今天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骗我说去演武场了?”

李藏璧甚少见她哥这么严肃的时候,想凑上去抱他胳膊,却被他擡手抵开,说:“快点交代。”

她只好讪讪道:“本来是要去演武场的,但刚走出堂中的时候他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膝盖撞在了台阶上,然后我就帮他看看——”

“需要你看?他一个世家公子边上是没人了吗?若真要如此我明日倒需要去东方家问候一下他父母兄姐了,况且就算他身边没人,裴星濯呢?明菁呢?需要你堂堂一个帝姬纡尊降贵给他看伤?”

李藏璧张了张嘴,越说声音越小,道:“哥哥你平日里和东方不是关系挺好的吗?”

她平日里和沈邵陆惊春玩得多,而东方衍确实和李藏珏私交更好。

李藏珏冷冷道:“是啊,我把他当朋友,他居然想亲我妹妹。”

她小声反驳道:“都没亲上呢……”“你还很失望?”李藏珏冷声反问,神色严肃道:“现在就给我回拱玉台,这几日你也不用去明撷殿了,反正你也从不听课。”

李藏璧倒是没什么意见,小心翼翼地问:“那功课呢?”

李藏珏道:“你自己写!”

听到这话,她又霸道起来了,说:“那我才不回。”说着就要往外跑,李藏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忍着怒火道:“我给你写。”

“好!”李藏璧一下子就高兴了,抱着李藏珏黏糊糊地蹭了几下,他的脸色也终于好看了些,抓着小魔王的手回到了拱玉台。

那几日不用做功课,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还有高床软枕点心话本,别提多开心了,只可惜这种日子只过了三天,李藏璧就被哥哥抓回了明撷殿继续上课,整个人像一株蔫了的植物,对什么都丧失了兴趣。

另一边东方衍似乎也被她哥警告过了,再和她相处时虽然还是笑盈盈地唤小殿下,但言行举止都恭敬疏离了许多,尤其是在她哥眼皮子底下的时候,给她递本书都要陆惊春转手。

她少年时那年初生的绮念,还未萌芽就这么被她哥无情的扼杀了。

不过现在想来,她那会儿对东方衍不过是知慕少艾,多年后提及也是说笑一场,并无什么可惦念的。

屋内还有侍从,李藏璧不欲在这和她插科打诨,起身说:“我现在就出去寻他,看看能不能联想起什么。”

言罢,她就在陆惊春的闷笑中走出了房门,正巧她的堂姐取了熏衣的香料赶来,看见她后忙俯身行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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