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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冈已隔红尘断(3)

重冈已隔红尘断(3)

傍晚下学的时候,元玉依言将赵阐音、汪之璞二人带回了家中,汪之璞是年十四,个子不高,人也有些瘦弱,得知要来元先生家拜访格外紧张,一路上捏着掌心,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

推开院门,李藏璧正蹲在墙根给元宵的木碗里倒水,感觉到有生人,元宵率先擡起头来朝着门口吠了两声,汪之璞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赵阐音身后躲去。

李藏璧回头看了一眼,伸手薅了一把元宵的耳朵,说:“叫什么?”

她放下舀水的瓢子站起身,元玉也适时走上前来,为她介绍道:“这是学堂里的一个学生,和赵阐音同村。”

她点了点头,看向那个小女孩,对方正睁着一双大眼睛怯怯地看着她,虽然有些紧张,但还是主动上来行了个礼,道:“师娘好。”

李藏璧应了,向一旁的赵阐音递去一个疑惑的眼神,他先是笑着开口道:“就是带她来吃个饭,拜访一下你们,”说着,他又让汪之璞站在原地,自己走上前来,这才开口解释道:“还想请教请教你。”

李藏璧蹙眉,问:“请教什么?”

赵阐音道:“这孩子文课学的不错,是有望上榜的,只是这写字弱了些,我晓得你字好,想让你指导指导她,这才央了元玉带我前来。”

李藏璧了然,但也没立时说答应还是不答应,而是反问道:“学堂里不是有先生吗?”

赵阐音笑道:“写字这个东西又不拘什么的,多学学总没坏处,万一你就是她的魁星,一点即透,指不定一下子就开窍了呢。”

李藏璧道:“习字这事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成效,她既然都已经在学堂里学这么久了,再换个人指导怕是更乱。”

这话里话外就是拒绝的意思了,但赵阐音向来是个心大的,也没看见元玉警告的眼神,挠了挠头道:“这离正考还有两年呢,两年都不成吗?”

听到这话,李藏璧一下子沉默了,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这下赵阐音终于觉出不对来,对上元玉冷然的眼神,忙道:“呃——先吃饭吧,我好久都没吃元玉做的菜了”他扬高了声音,回头对汪之璞道:“——之璞,我和你说,元先生做饭可好吃了,你今晚多吃些,吃完我送你回学宿。”

说话间,他就拉着汪之璞去院墙边看那枇杷树了,元玉走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有些抱歉道:“对不起阿渺,我本来是想着……”

“没事,”李藏璧开口打断,垂着眼没看他,道:“你做饭吧,我回房里。”

她抽手离开,转身朝屋内走去。

站在原地的元玉蜷了蜷空荡荡的掌心,神色顿时低落下去。

一旁的赵阐音一直注意着二人的动向,见房门关上便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悄声问:“李渺生气了?”

元玉没回答,气苦道:“不是说了别多问吗?”

赵阐音讪然,说:“也没多问什么吧,她平日里不挺好说话的么,今日脸上连个笑影都没有……”他越说声音越小,想到元玉和他说李渺回家探亲的事,又结合她刚才的状态,心中总算琢磨出什么,懊恼道:“对不起啊。”

元玉又能说什么,本就是他同意二人前来的,也怪不到赵阐音身上,只能自己收拾好情绪道:“算了,我去做饭。”

……

屋中,李藏璧正在铺纸磨墨,站在桌前持笔悬腕,却迟迟没有落下第一笔。

赵阐音若是早些带那个孩子来寻她,或许她会答应,但如今,既知道自己已经留不久了,便没必要再乱了那孩子的章法。

那这字帖,写还是不写?

写几张最简单的千字文,日日临摹倒也有用,但她并未参加过应试正考,先前也只在宫中看过殿试学子的考卷,知道其字需要形体方正,笔画平直,要真说起来李藏珏的字或可做楷模,她的字……

按照崔先生的话来说,就是“疏朗有余,规矩不足”,明明给她画好了尺格,她的横撇竖捺还是能飞到天边去。

思索了几息,她还是默默放下了笔。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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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晚间送了赵、汪二人离去,元玉才勉强松了口气,回到屋中去寻李藏璧,彼时她正将一段点燃的火绳绑在窗边,尾端火星闪烁,艾蒿独有的香气缓慢逸散开来。

他从背后抱住对方,垂着头低声道歉:“对不起,阿渺。”

“怎么又道歉,”李藏璧无奈,说:“是我不愿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元玉道:“我是想着你有点事做,或许就不会……近来天热,田间毕竟累,我不想你太辛苦。”

他怕惹她伤心,说话也是小心翼翼的。

李藏璧握住他的手,语气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说:“我知道的,我没生气。”

元玉安心了一些,埋头在她颈侧蹭了蹭,夫妻二人就这么安静地抱了一会儿。

过了几息,李藏璧又想到什么,另问道:“那个孩子怎么样?”

元玉道:“挺好的,算学、诗文都不错,就是写字弱了些,她家贫,十一岁才入学堂,束修还是赵阐音出的。”

李藏璧想起那个女孩怯生生的眼神,问道:“我记得村里的束修不是不高吗?”

元玉道:“是不高,但学堂大多只做开蒙之用,很多学堂中的任教的先生也不过是像我和赵阐音这般的落榜之人,若是真想要进入府试,谋个一官半职,最好还是到各府的书院去,汪之璞家中便是觉得反正也去不起书院,又供了她姐姐,索性就没让她念了。”

李藏璧问:“这二者差距很大吗?”

元玉见她感兴趣,便细细地为她解释道:“每府有*些名望的书院大多也只有三两个,里面任教的先生很多都是告老还乡后的官员,我先前在明州府的鹤玄山书院念书,教算学的便是曾任工部尚书的张时象大人,他教我们算学的时候还会与我们说当年在江州跨河造桥的事情,并以此出题让我们也试着造桥,这般就更能融会贯通,而应试正考的算学考卷,大多也是有关于造桥修路这般得以落实的题目,村中的先生未曾为官,也只是苦读上来,自然难以精通其中门路。”

李藏璧问:“府中的书院束修如何?”

元玉道:“崇历九年时是一年折银二十两,如今十余年过去,定然也是只增不减。”

家中务农者即便是境况好的情况下,一年进项也不过是三十两白银,还要减去每年的赋税,一年二十两念书,确实不是一般家中能负担得起的。

元玉又道:“就算是在村中念书,也不是每个村中都有学堂,庆云村的学堂还是周先生回来后才办起来的,若是要去别的村念书,还要向学堂付一笔宿费,届时去各道各府参加考试,路费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这么说来,尽管中干的应试正考不限家世身份,还是会有很大一批人会因为家中贫弱而无法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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