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慢慢来嘛

结束工作又去做了个复查，沈屹舟回到家已经快十点。

拖着条一瘸一拐的腿走到门口，玄关处的全身镜里，映出颓丧的表情，连他自己看着都觉得让人生厌。

此刻他开始庆幸江璃不在，不会看到他褪去一切强撑的笑意后，剩下的卑怯。

江爷爷说得没错，他要是足够有担当，就不至于默许了爷爷当初隐瞒他私生子身份的行为，等到现在才不得不坦白。

可江璃当初得知的时候，丝毫没有动摇，甚至今天还为了这事和家人闹矛盾。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哪里配得上这样的她。

书桌上还摆着江璃没收拾的打印过的讲义，因为是新老师，生怕别人挑出错，所以她抠细节抠得认真。

在家的那些晚上，沈屹舟坐在她旁边，总是能听到她把课件反反复复过上好多遍。

现在江璃的位置空下来，他的世界好像重归寂静，可怕的寂静。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江璃的电话在这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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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沈屹舟和冯一齐后，江璃便被爸妈和爷爷围在中间，接受了好一番审问。

妈妈和爷爷的态度更尖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江璃不由得开始担心，沈屹舟听到的，会不会比这些更加露骨？

“够了！”

她不耐地打断，大家都被这气势镇住，愣了片刻，江璃也总算找到机会说话。

“他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

江璃觉得身体分出了两个自我，一个在费尽口舌地跟家人解释沈屹舟和沈家的关系；而另一个，则抽离开来，冷静地旁观着——她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沈爷爷说沈屹舟闷了。

与其说闷，不如说是不爱为自己辩解。因为知道说多错多，也意味着暴露更多脆弱，所以干脆做出高冷又无所谓的样子。

伪装得久了，就连自己都相信，那些表达欲和分享欲，甚至爱，都是不需要的东西。

而她看到的沈屹舟，并不是这样的，他也有幼稚的时候，有不讲理的时候，有脆弱的时候。

“因为妈妈的事情，他成熟得早，所以什么事都爱埋在心里，不是故意串通了沈爷爷骗你们的……”

江璃不知道自己这话能不能说服家人，但她自己被说得心里有些堵得慌了。

她想起沈屹舟离开前的深沉的目光，那一眼包含了太多信息，慌张、眷恋、难堪……

如果不是她急着要跟家人坦白，沈屹舟本来可以有更多时间好好做心理建设的。

家庭会议以爸妈和爷爷勉强的点头不欢而散，之后的几个小时里，江璃总觉得家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息。

晚饭江璃吃了几口就借口不饿回房间了，想工作没心情，找出以前买的船模拼了一会儿也只觉得烦躁。

看了看时间，她拿出手机想联系一下沈屹舟，门却被敲响。

“请进。”

是江妈妈。

她端着盘烤过的橘子进来：“今天你爸买的橘子太酸了，烤了一下，试试。”

刚烤过的橘子表面有好看的虎皮纹，拿着略微烫手，江璃揣在手里，扁起嘴：“妈……”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把这个吃了，下火的。”

江璃看着妈妈的表情，听出些一语双关的味道。

“好吃。”烤过的橘子没那么酸了，只是回味起来有些微的苦。

江璃解决完一个，巴巴地看向妈妈。

“又是想替他说话吧？”

江妈妈看到书桌上散乱的模型，立马知道江璃这是乱了心。

“也不全是，”江璃摇了摇头，“对不起，我刚才态度不好。还有……沈屹舟的事，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们的，我以为你们跟我一样，不会介意他的身份的……”

江璃鼓着脸颊有些委屈，她其实真的没想到爸妈反应会那么大，就算沈屹舟家世不是什么光鲜的事，按照爸妈的性格也不至于那么抵触。

“你还是以为，我真的只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不然……”

“我只是觉得，这件事他不够坦荡，既然他能隐瞒一件事，那以后呢，如果他一直是这个德行，你会很累的。爷爷也是不希望你一失足，往后后悔。”

感情越深，越介意对方的隐瞒，因为在意。

江妈妈这么多年过来，自然比女儿更明白一个道理：隐瞒是一段关系里绝对的雷点。

“但是……我……他有在慢慢变坦诚的……”

江璃无法否认这话，因为沈屹舟确实不容易向别人打开心扉。为数不多的几次深入了解，都是她一再追问的结果。

但另一方面，她也明白，这怨不得沈屹舟，那些过去，不可能一朝一夕就释怀。

很多她习以为常的关怀和宠爱，在沈屹舟前二十几年的人生中，都是可望而不可得的东西。

尤其是妈妈过世后，他只有自己。

要从这样的人生经历中学会爱和被爱，谈何容易。

江璃总是劝解他放下对于妈妈的愧疚，也是希望他慢慢学着相信，家人之间的爱，真的可以不需要多余理由，也不计较得失回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