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艾熟艾
生艾熟艾
真正置身于百味街的主街时,云白和奚木才理解齐氏说的热闹是什么意思。
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男女老少,人来人往,好在百味街街道宽阔,行走其中才不至于落得摩肩擦踵的地步。
虽路边吃食众多,但他们三人刚吃过早饭,一时也不饿,沈意记得收购草药的事,她带着奚木云白二人边走边看,留意街边的草药摊子。
街边卖什么的都有,平日里在其他街卖小玩意的都来这寻了摊位,一眼望去,卖吃食和首饰胭脂的最多。
摆摊的人多了,自有些摊位纠纷,州府衙门派了衙役巡逻,口角几句也相安无事。
卖草药的大多都没什么正经摊位,或拎着篮子,或挑着箩筐,还有的甚至就把草药放在一块布上摊着,摊主则蹲坐在街边街角的偏僻位置,等着人来寻。
沈意出现时,有几个认出她的人拎着篮子凑上来,“小沈大夫看看药材吗?”
“看看。”沈意几日前整理过药材册子,对医馆需采购什么药材也有底,买需要的,买品相好的。
几人知道有戏,立刻寻了空旷地,把篮子里的药材摆出来给沈意看,有柴胡、金银花、艾草等,都是春夏季的药材。
沈意挑着拣着买了不少,但有好些草药她上回上山采了不少,也不需要。附近有卖草药的听闻有医馆大夫来买草药,都提着东西围上来,一时间竟有不少人。
奚宝珠去了茅房回来,就看到刚才和她一起摆摊的人都往一处凑,心知是有主顾上门,一脚踹在她夫郎身上,斥骂:“生意上门了,你还坐着!还不赶紧过去!银子都要飞了!”
奚宝珠夫郎被踹了个趔趄,眼中闪过恼怒却不敢辩解,他早在那个大夫来时就带着东西去给看过了,可是那个年轻大夫偏就不要,说不缺这个!
他要是辩解,还得挨顿打,那个大夫也真是的,瞧着也不缺钱的样子,多买些草药怎么了!做事死板,害得他挨这冤枉一脚!
沈意找了个筐,又让奚木他们去买了些棉纸来,将收的药材分类放进纸包中再放进筐里。
“说过了生艾收足了,不要了,有熟艾可以拿来。”沈意对着周围来卖药材的人道。
“我这有熟艾!我这有熟艾!”
一个让沈意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只见身前的村民被后面的人生硬地推开,推人那人声音霸道:“让开让开!都让开!”
面前挤进来一个人,相互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愣。
“沈临春?!”奚宝珠失声喊道。
沈意唇角一勾,露了个笑:“哟,是你啊,手腕可好了?”
奚木看见来人冷了脸色,指尖收拢,在袖中捏成了拳头。
云白不明所以,并不知面前这个女人是谁,但见她面色不善,暗暗起了警惕之心。
听沈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奚宝珠想到那几天她手腕肿痒刺痛的难受,怒意就涌上心头,见她发此问,恶狠狠地盯着她道:“是不是你做的手脚!”
沈意浅笑一声,慢悠悠道:“这位大婶,你说话可得讲点证据。”
前些日子还姨婶姨婶叫得亲热,现在就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奚宝珠心里来气,但也不敢真去和她攀关系,就怕沈意还惦记着她家的家产。
又听沈意道:“我能做什么,你倒不如反思反思自己,指不准是你手脚不干净,老天给的报应吧!”
“你这个没教养的东西,你说谁手脚不干净?!”奚宝珠眉毛倒竖眼睛瞪起,怒火中烧,摆着要干架的架势往沈意面前走。
奚木上前一步挡在沈意面前,被沈意往后挡了挡。
奚宝珠看见奚木心里也有火,只是还没走两步就有与沈意相熟的人拦住她,“嘿,你这人想干嘛呢!小沈大夫的为人咱们大家有目共睹,倒是你,上来就骂骂咧咧的,说谁没教养呢!”
蹲坐一上午,好不容易等来一大主顾,有与奚宝珠同村的人怕她坏了事也跟着附和:“就是,奚二t,你不做买卖就让边上去,别碍着我们!”
“平日里在村子就偷奸耍滑,说你手脚不干净也没错啊……”人群里有人小声嘀咕。
“你们说什么!”奚宝珠转过身,怒瞪众人。
“什么说什么!你做不做买卖?!不做就边上去!”一个剽壮的女人背着筐站到她面前,气势汹汹。
奚宝珠见状,一下就矮了气焰,色厉内荏道:“做啊!怎么不做!”她看了一眼人群后头的夫郎,朝他撒气怒骂:“你还不带着东西过来,等我去请吗?”
奚宝珠夫郎低头挎着篮子进来,奚宝珠一手扯过篮子往沈意面前一丢:“沈临春,你不是要熟艾吗,喏,这是熟艾!”
沈意端坐在台阶上,篮子落地在她面前,带起一阵风,她的发丝微动,艾叶的香气飘散在空中,她头都没低一下,望向奚宝珠的目光冷然,脸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道:“大婶,别拿生艾糊弄我,生艾熟艾你是真的分不清就先去学学,要是装着分不清想蒙骗谁,那你这阴德损得也严重了些。”
奚宝珠被沈意这似笑非笑的模样气得火冒三丈:“沈临春!你看都没看一眼,你凭什么说我分不清!我这就是熟艾!”
她扫到沈意身边的奚木,想到之前打听到的事,指着奚木傲慢讥讽道:“你这个庸医,怪不得分不清生艾熟艾,你自己夫郎的脸都是罗刹模样!你这种人凭什么还敢自称大夫!还敢妄称治病救人!”
“这溪州百姓,全被你这道貌岸然的样子给欺骗了!”奚宝珠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对,话语信誓旦旦。
“这里怎么回事?”
有衙役见这里围着众人,还隐有争吵,带着人上来查看。
一看见穿官服的,围观的人都躲远了些,奚宝珠看见衙役,心中也害怕,但她看沈意还从容不迫,急火攻心,壮着胆子就告状:“官大人!这人是庸医,在溪州城招摇撞骗!”
“庸医?”衙役看了眼沈意,她时常在溪州街道巡逻,自也认识沈意,知道她和她娘在城里开了医馆,名声口碑都不错,这还是头一遭听见有人说她是庸医的。
“对,就是庸医!她要熟艾,我拿熟艾给她,她看都不看就说我的是生艾,还有她旁边这个,是她夫郎,脸上生了黑斑,罗刹模样,她一分不清生艾熟艾,二来连自己夫郎都治不好,怎么不叫庸医!”
奚宝珠把自己篮子里的艾草拿出来,言辞笃定:“官大人,您看,这明明就是熟艾!和她那筐里收得别无二致!可她偏就说不是!”
衙役看了眼晒得干黄的艾草,她分不清这其中区别,去看沈意,问道:“小沈大夫,你夫郎的脸我自不管,只是这生艾熟艾可有个说法?”
沈意站起身,不紧不慢道:“官大人,我收艾草是用来做艾灸之用,《本草纲目》有记,凡用艾叶,需用陈久者……若生艾,灸火则易伤人肌脉。这熟艾,得是晒干后存放三年以上阳燥之气散去且捣出艾绒的熟艾。可这大婶拿来的艾叶,虽也晒过,但明显还带着草木青气又未捣绒,怎么会是存放了三年以上的熟艾?”
早在沈意说熟艾是存放三年以上的艾叶时,奚宝珠眼神就开始飘忽,心中暗骂,那些个劳什子不是说只要晒干了就是熟艾了吗!什么还要存放三年以上!
奚宝珠不服道:“这、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你就是在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