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嫂子
湛佳眠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把口罩按下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凉一凉舒服一下，可又不想惹祁宇洋心烦，只得按了按自己鼻梁的位置，小声问道：“这机子多少钱啊？”
“三千多吧。”
“这么贵！？”祁宇洋答得漫不经心，湛佳眠却有些被惊到，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不都五六百吗？”
“进来之前没看门店叫什么？”祁宇洋一指拍立得相机上方的红色圆标，湛佳眠倒是听说过这个大名鼎鼎的牌子，却还是不免嘀咕：“那也太贵了……”
“怎么了？”祁宇洋又回过头看了一眼，低了些头，也压低了声音，“刚刚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你给我买，现在嫌贵了，心疼了，后悔了？嗯？眠眠，还送不送我了？”
祁宇洋说话的时候是笑着的，语气也难得轻快，湛佳眠望着祁宇洋，总觉得这人就是在故意对自己使用美男计，可自己也偏偏是个不争气的，看着祁宇洋微微弯起的眼睛，立时就被迷得五迷三道，忙不迭地点头：“送啊，我当然送。”
“得了，不用你送。”祁宇洋直起身体，拍了拍湛佳眠的肩膀，松开了压着湛佳眠的手。
湛佳眠正要再多说两句，老板却已经招待完另外一对客人，走到祁宇洋身边，问道：“想好要哪个了没？”
“这个。”
“白色可不禁脏啊，别怪哥没提醒你啊，一个不精心就给弄得全是黑印子，而且你以后要是不要了卖二手，那也没有黑色的好卖……”
老板将双手架上柜台，颇为苦口婆心地劝起来，祁宇洋原本就没打算听，视线的余光里看见湛佳眠转过脸来看着自己，目光里带着迟疑和小心，一副像是要改变主意的样子，期期艾艾地让祁宇洋心烦，可却又有莫名的爽感，当即抬手阻止了老板的滔滔不绝：“刘哥，少管客人啊，收钱拿东西就是了。”
“哎行行行，我是真劝不动你大少爷，认定了什么就是什么，倔得，比我老家的驴还倔。”老板嘀嘀咕咕地转身去拿新机器，替祁宇洋结了账，简单地收拾好了。
祁宇洋在这家店也算是买熟了，也没非要现场试拍查看，接过了老板多赠的相纸，说了再见便带着湛佳眠走了出去。
“真不用换黑色的吗？”还没走出商场，祁宇洋就感到自己的袖子被湛佳眠扯了扯，他低头扫了湛佳眠一眼，回道：“不用。”
“我也不懂诶，就乱选的，万一真的弄脏了……”
“你不懂我还不懂吗？”祁宇洋将袋子挂在自己手腕上，取出相机来拆开了，微笑着对湛佳眠晃了晃，“你喜欢，比脏不脏的重要，现在懂了？”
祁宇洋随口说着话，没觉得自己讲了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注意到湛佳眠的脚步顿了顿，再看过去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捂得太过了，只见湛佳眠脸上的粉色连宽大的口罩都兜不住，硬是蔓延得连眼下耳后都是，一双眼睛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人的眼睛都是会说话的，祁宇洋一向深知这一点，他更知道其实情绪也可以通过眼神来掩藏、来置换、来欺骗，可是此时此刻，湛佳眠看过来的眼神，让祁宇洋几乎招架不住、深陷其中了。
——是喜欢到不行了的一双眼睛，如果眼神真的能转化成声音，祁宇洋相信，自己绝对能听到湛佳眠在轻轻地叫着“老公”，软着一副任何人都没听过的嗓子，对自己说“我好喜欢你”、“我真的最喜欢你了”。
祁宇洋甚至有些难以克制自己，难以克制在人来人往的商场中亲吻湛佳眠的冲动，他忙不迭地撇开眼，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手里的相机上，也觉得自己的脸上热得发胀，匆匆做了几个深呼吸，又有些想多看看湛佳眠喜欢自己喜欢到快要要了命的神色，低声道：“相机这东西，注意点也没那么容易脏，就算脏了我也知道怎么保养，但是你要是为了图方便选了别的颜色，那不就是将就了吗？本来就是为了你买的，我不想你退而求其次。”
“嗯嗯，我知道，我懂了……”这一回湛佳眠倒是没再看祁宇洋了，他转过头去，深深地低下了几分，双手手背先是压在了自己被口罩遮盖的面颊，又压了压自己的眼眶，轻声嘟囔：“暖气开得太足了，好热啊。”
“那不买什么了就赶紧出去吧，透透气，外面凉快点。”
“嗯……好。”
白市的天气一向紊乱，大体却也是凉得快的，祁宇洋让湛佳眠在旁边随意走走，自己用拍立得抓了几张，站着等待成像的时候，湛佳眠便也凑上前去看。
商场后侧方几乎没有人，湛佳眠擅自将口罩拉到了下巴，祁宇洋没太管他，湛佳眠凑得离祁宇洋实在太近，祁宇洋也没说什么。
“老公。”湛佳眠笑呵呵地半圈了掌心，趴在祁宇洋的耳边叫了一声，有些调侃意味地道：“想不到诶，你还是很会说话的嘛。”
祁宇洋笑了一下，专心看着手里的相片，没回答湛佳眠，湛佳眠等了几秒钟，挤了挤祁宇洋的肩膀，语气乱没正经：“之前怎么你对我态度那么不好，好像被夺舍了，你真的是我老公吗？是祁宇洋吗？不会被上身了吧——”
“别闹。”湛佳眠说着话还真的张牙舞爪起来，祁宇洋将他的手按下了，对着商场侧门和身后的十字路口都点了点：“全是摄像头。”
“这些摄像头又不高清，拍也是模糊的，我……”
“你看那些报道里，有几个是高清的？再说了，你就能肯定路边没有跟拍狗仔，正举着长枪短炮的瞄着你？”
“我又不是什么顶流大明星……好了，我错了，不顶嘴了，对不起嘛。”
湛佳眠原本打算好好地和祁宇洋掰扯一下他对于“偷拍”这件事的过度紧张问题，然而被祁宇洋带着警告意味的眼神扫了一眼，便偃旗息鼓了。
“我这么多年做跟……咳，我这么多年跟着我姐，见过的离谱的比你多多了，别总心里喝凉水一样，觉得什么都没事儿。”祁宇洋多说了湛佳眠几句，手里的相片也显现出来，相较于平日里祁宇洋照得那些高清照片，实在是模糊又偏色，不过却又莫名有那么几分复古和的意味。
“好看诶~！这张也好看，我长得还是不错的，是吧老公？”
“这两张还行。”祁宇洋对于照片的选择明显要比湛佳眠苛刻得多，他挑出来两张仔细看了看，放进了口袋里，将另外几张交给湛佳眠，说道：“这几张算是废片，你回头签上名，正式宣传场合的时候可以当福利发给粉丝。”
“怎么就废片了，我觉得很好啊。”
“这张构图重心是歪的，这张遮挡太多了……”祁宇洋伸出手指，点着湛佳眠拈在手里的几张拍立得，正想一一指出毛病来，说到一半，见到湛佳眠颇为认真的神情眼色，不由得笑了笑，强行忍住了捏湛佳眠的脸一把的冲动，将手收回了口袋里：“你喜欢就自己都留着。”
“我回头要买个相册，都装起来，我老公给我拍的照片，怎么能当福利送别人呢。”
“你这话可别让你粉丝听见，回头给人都气疯了。”
“啊，他们要是知道自己收到的礼物是你拍的，才是真的要气疯了吧？”湛佳眠把拍立得小心地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笑嘻嘻地对着祁宇洋歪了歪头：“你可是‘男嫂子’啊。”
“好的不学是吧？”
“错了错了，真的错了！”
哪怕是在摄像头环绕着的公共场合，祁宇洋到底也没能忍住湛佳眠一贯的嘴欠攻击，凶神恶煞地伸出手去，实打实地捏了几把湛佳眠的后颈和肩膀才算消气。
湛佳眠一边道歉一边笑着躲避祁宇洋的手，也没真的躲开，由着祁宇洋将气在自己身上撒了，却又冷不丁被祁宇洋碰到了脸颊。
湛佳眠刚刚闹得太厉害了，脸上有些热，他觉得祁宇洋的手指是凉的，而且触碰的速度很快，好像只是不小心、只是不经意地碰到一般。
“眠眠，你是演员不是爱豆，你谈恋爱的话……粉丝们会更包容一些的……应该会的。”
湛佳眠听见祁宇洋这样说着，他抬起头来，正对上祁宇洋的眼睛。
湛佳眠有些不太理解，他不太能判断祁宇洋的这句话究竟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谁听，不知道祁宇洋是想劝服谁、又是想宽慰谁，在这一瞬间，湛佳眠只是觉得，祁宇洋距离自己，好像过于遥远了。
明明刚刚还在和自己玩笑的人，明明脸颊上还有他手指的触感，明明四周没有其他人，明明就连摄像头也都是面目模糊的劣质品。
可祁宇洋站在湛佳眠的一臂之外，面无表情，眼神也该死的、让湛佳眠如鲠在喉的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