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八年后
009.八年后
李叔虽然已经退休,在局里已经说不上什么话了,但工作多年,打听霍焱的事情还是有些门路的。
只是霍焱的任务涉密,李叔最后只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了一点只言词组,聊胜于无。
池淼看着眼前脸色逐渐变得难看的李叔,想要开口询问却又自知没有立场去问。
但李叔显然对于电话那边获得的答案感到很诧异,忍不住地喃喃自语,嘴里吐露出的关键词,即便是对这方面不太了解的池淼也有些暗自心惊。
挂掉电话,李叔突然擡手捂着胸口,身体好似被抽干了力量靠在沙发靠背上,像是有些缓不过来。
池淼看出李叔状况不对,连忙坐到他旁边,“叔,您没事儿吧?”
李叔先是摆了摆手,而后又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池淼的手,满脸通红,声音嘶哑而不可置信,“境外、长期任务……淼,阿焱真是不要命了!”
看到对方这副模样,她心跳如鼓,或许因为对象是霍焱,池淼这么多年来一直刻意地不去了解那些可能会发生在他身上的危险,因此还有些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李叔,这会比他之前执行的任务还要危险吗?”
李叔眼眶里涌出泪水来,喘着粗气,“境外的长期任务,还能是哪里!”
池淼再这么无知,有些事情还是有所耳闻的,直接愣住了。
“当年害死他爸的那个du枭落网了,但害死他妈的那个贩子据说还躲在金三角,他肯定还是不死心!”
“这个地方何其危险,有名的三不管地带,是长期向我们输入的源头,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前两年还污蔑并残忍害死了十三名船员,当然后来我们行动过后情况有所改善,但危险落在他个人身上就是生与死的结局,他为什么要主动去申请啊……”
“你不知道,池淼……他爸走了已经有二十多年的时间了,局里最早的时候没有想到那些贩子会这么丧心病狂,好歹会给英勇牺牲的缉毒警立个墓碑,让他们体面地离开。”
“后来,霍焱的妈去给她的丈夫扫墓……就、就这么没了。”
“我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那团火已经逐渐平息了,却没想到……始终烙在他的心里,不可能忘了。”
此时的池淼好似突然变成了一个游魂,她行尸走肉地陪着李叔下楼,机械地擡起手打车来到公安局,然后坐在外面的走廊上,浑身发颤发凉。
“嗡——”
耳朵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持续不断地耳鸣,连喘息都没有,闹得她头痛欲裂,根本无力思考。
好不容易等到李叔出来,他却好像比之前更加沧桑,还能看出眼眶的红肿,像是一下子又老了好几岁。
池淼擡起手揉了揉脑袋,然后很快起身,扶着李叔往外走,“怎么样了?”
但李叔什么都没有再说,他只是疲倦地摇了摇头,缓慢而漫长地叹了一口气,眼神中满是无奈和沮丧,声音都变得轻飘飘的,没有半点以往的中气。
“行动有保障,他又是自己主动申请的……我又能怎么办呢?”
池淼感觉自己的心好似被狠狠地剜走了一大块,甚至还嗖嗖地穿过一阵阵冷风,灵魂好似也跟着飞走了。
“阿淼,本来你和阿淮两个人打算在一起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是谁知道阿焱……”
骤然间承受着大喜与大悲,李叔不由得哽咽了,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拍了拍池淼的手臂,“我、我现在实在,实在是有些高兴不起来,但……你和阿淮,我是百分百支持的。”
池淼的目光有些出神,她看着远处,声音也跟着酸涩而轻缓,“我明白的。”
难得的双休日,池淼和李叔跑了公安局,第二天她又有些不放心李叔的身体,又好说歹说地陪他去了一趟医院,做了一趟全身的体检,这才终于有休息的时间和空间。
已经是周日的晚上,池淼坐在自己房间里书桌前,看着静静躺在桌面上的暗红色户口本,思绪又不由得飞远了。
如果她不知道霍焱这一次的离开会是如此危险,她可能真的会顺理成章地和方之淮走进民政局。
池淼会珍惜方之淮给自己的时间,努力地将这个男人放在一旁,然后尽其所能地去爱上方之淮。
可偏偏总是事与愿违。
想到这里,池淼不由得感到了强烈的烦躁,桌面上那本红色户口本实在是碍眼的很,她甚至在某个瞬间想要对着它发疯,将它狠狠地撕掉!
……可哪儿那么容易疯呢?
池淼这么多年来一直过得小心翼翼,虽然李叔对她真的很好,但那种沉重的压力、苦涩与悲伤,和谁也无法诉说。
一直以来,她总是害怕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不然,怎么总是有人把她当做一个皮球一样踢来踢去、不要她呢?
所以无论是在母亲死后还是来到这里之后,她都尽可能地乖巧、不惹事。
自然,池淼连发疯的机会都不敢给自己。
想到这里,她只是苦笑着打开抽屉,打算先将那本户口本扔进去,至少暂时……可以眼不见为净。
只是抽屉刚打开,池淼在即将把本子丢进去的时候,目光突然触及到抽屉里的东西,整个人不由得愣住。
因为池淼现在已经不在这里常住了,所以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很少,都被她搬到了出租屋里,抽屉里自然也是被清理地干干净净,本该什么东西都没有的。
然而,此时此刻,一枚黑色老化的皮绳被安置在抽屉中间的位置,皮绳有弹性的部分已经断了好几处,仅仅只有外面黑色的棉线维持着连续。
池淼第一反应是,她好像前段时间见霍焱拿出来过。
微凉的手将抽屉里的头绳拿了出来,指尖拎起它,然后放到了自己的掌心。
或许八年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今时不同往日,池淼真的变了太多,她盯着那根黑色皮绳看了好久好久,而后才终于从记忆的深处勉强找到了它的由来。
‘年轻的情侣之间有个爱的小把戏,女孩会把自己扎头发的皮绳套在男孩的手腕上,这样就相当于是宣告全世界,这个男孩有女朋友了。’
‘她悄悄地擡起眼眸看向依旧垂着头一言不发、还任由自己玩他手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将这根皮绳从自己的手腕上套到了他的手腕上。’
——啊。
老旧的记忆褪了色,却终究还是没能彻底被忘掉。
被寻找回来的画面重新像是走马灯一般缓慢地重播,连细节都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