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哉快哉
快哉快哉
一向铁石心肠的男人看着少年,面色微动,眼神恍惚。
有眼力见的侍卫递来镣铐和麻绳,虞丹青用它们把葛无绑起来,押到最近的宫殿里,她道:“本来我想亲自手刃你,可我想了下,应该还有个人想问你很多话,也想亲手杀了你。”
亲自报仇的滋味酣畅淋漓,痛快不已。她已经体会到了,大差不差。
少年把国玺交给贴身侍奉的小太监手里,石叶装进新的匣子里,紧紧抱着,目送主子走进宫殿。
除了少年,虞丹青没让任何人进来。
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解决的时候,外人在反而不好。
等少年越过自己身边,虞丹青道:“去吧,说完了就动手。这里就我一个人在守。”
亓洹拢了拢衣襟,轻轻应了一声。
被绑在石柱上的男人似乎忘记了挣扎,看着“死而复生”的少年,笑出了眼泪,道:“这是有人做局,第一次骗到我,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亓洹隔了他几步,听见这话,回道:“也算死过一回吧。我落水后,是一个背刀的大叔救了我,他早与谢大人约定好了此次假死局。后来我在城中小巷暂住,那里有人给我说清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你,逼死了我父皇。”
葛无脑袋微微后仰,以一种傲视的姿态看他,可像又是一脸狼狈,他问:“那你父皇知道你是假死么。”
少年眼光明灭,“……父皇知道,他这样做就是给你们看的,燃火自焚也是为了告知羽军部队,可以进攻皇宫‘造反’了。父皇从自己身体出事时,就知道事情已经不对劲了。”
葛无垂下头来,呢喃自语:“怪不得,我说他会那么好心,允许我去皇陵祭奠,原来他知道你没死!”
跳梁小丑,不过就是此刻的自己!
亓洹没有吭声。这些有很多都是从他们嘴里得知的,在尘埃落定之前,那个叫聿的,和谢大人去拜见过父皇。
乾清宫焚毁前,还是一小间盛世。
三人辗转到书房,崇贞帝坐在椅子上,面向二人,想说什么又停住,最后还是先请自己手下的臣来说了。
谢兰机拂袖跪地,“臣有欺君一罪,不知陛下能否看在微臣三年为朝廷尽心的份上,信臣最后一次。”
崇贞帝手指点了点桌面,看了眼旁边站的聿,然后才回道:“什么事。”
“关于微臣的出身。”谢兰机顿了顿,等候天子的下文。
崇贞帝手指微顿,眼神渐变,“你是想说,其实自己不是谢家人,对不对?”
男人语气平缓,没有什么起伏。
青年有些疑惑,依然保持跪地低头的请罪之态,“这是其一,还有一点。臣与江湖帮派有些交情,按国朝律法,坏了当官的规矩。”
“确实坏了规矩。”崇贞帝慢慢起身,双手负于身后,走到两人面前停下,“想说什么就说,朕听着。先起来吧。”
谢兰机拍拍袖子起身,微微抿唇,半晌没开口。
崇贞帝:“怎么,给你机会又不肯说了?”
“臣只是担忧陛下。”
“担忧什么?担忧朕的承受能力差?”
谢兰机不可置否,他想说的对常人来说,实在诡异稀奇,基本都会打成江湖骗子,因而担忧陛下会不相信,害怕接下来的路会更难走。
不过目前看来,好像没有想象的那么糟。
青年放下心来,正色道:“不知陛下可还记得上一代将军府,那位骁勇善战的将军。”
崇贞帝神情凝重,半狐疑说道:“白易简?难道他没有归隐?”
“是归隐了,就在洛阳边陲附近的一座大山里。他担忧我来和陛下说这些会被打成骗子……所以特地给您写了一封信,让我交给陛下。”谢兰机把带来的信递了过去。
崇贞帝拆开默读,一行行的认真看。
——“八年不见,愿君安好。鄙人姓白名易简,不知陛下可还记得。鄙人归隐多年,本不欲插手朝堂之事,无奈眼下迫在眉睫。如今奸臣霸道,怕君有恙,故而相助阿弟谋划对敌之策。朝中混入会诡术的小人乃国师葛无,此贼欲加害陛下,祸乱朝纲,且身份疑似是乌夷贵族,来到北周必然不安好心。阿弟虽有江湖盟友作伴,但未必能稳胜,若非不得已,需设局中局,还请陛下体谅阿弟的大胆。鄙人在此先替阿弟请罪,任君惩处。”
一句不提阿弟是谁,男人却已明了,眼前的年轻宰相就是传闻已经死在沙场上的少年将军白钰迟。
这样不怕死的人,白家就有两个,还是亲兄弟。
从字迹来看有点变化,但总体而言,确实是熟悉的一位故人。
“也难怪,朕总感觉你的眉眼有点熟悉,原来……朕当时,还以为是自己想多了。”崇贞帝语气轻缓。
“你父亲还没有腿疾时,朕还是少年太子,常与他下棋,见过你们兄弟二人几次。”
他去过白府,自然见过。
崇贞帝沉默了片晌,拧了拧眉心,目光扫向谢兰机身边站着的人,问道:“他就是你的江湖朋友?”
谢兰机拱手道:“是,也不是。他和皇宫有一点关系,但不多,来这里也是为了向陛下说清当下的朝局。”
聿微微颔首,没有行宫廷之礼。
崇贞帝端详信纸,然后悬在香炉里烧掉,道:“说吧,朕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聿沉吟一会儿,问:“陛下不怕我们是骗子?”
然男人却道:“是与不是,朕自有定夺。”
聿低下头,不见表情。
他酝酿道:“我们想来想去,比较有把握的就是局中局了。葛无想要霍乱朝纲,剥夺皇权,那我们就引鱼上钩,放下足够的诱饵,让他尝到甜头,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等时机成熟,再请虞姑娘率兵反攻。做这些时必须小心,葛无非寻常之人,滥会诡术,不能让他勘破一丝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