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梦 - 铜祭 - 崔言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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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梦

破碎的梦

晨光尚未穿透云层,青河村笼罩在一片灰蓝色的雾霭中。

陈霜宜站在巡捕房门口,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结成霜。

她整夜未眠,眼底布满血丝。

陆川从身后走来,递给她一杯冒着热气的黑咖啡。

"喝点提神,"他的声音低沉,"今天恐怕不会轻松。"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陈霜宜望着远处医院模糊的轮廓,突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凶手要等二十年?"

陆川的手指在杯沿轻轻敲击,节奏如同钟表的秒针。

"实验需要时间,"他眯起眼睛,"第二代实验体的基因表达,可能需要二十年才能稳定。"

医院走廊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阿翠的病房门口,两名巡捕正打着哈欠守夜。

见到陈霜宜,他们立刻挺直腰板:"探长,昨晚一切正常。"

陈霜宜走在前头推开门,阿翠也刚刚睡醒。

她看见陈霜宜进来后,眼睛亮了一下。

“阿翠。”陈霜宜走到她旁边坐了下来,“你还好吗?恢复得怎么样了?”

阿翠的嘴唇微微颤抖,被缝合的伤口已经拆线,但仍能看到淡红色的疤痕。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拽住陈霜宜的衣袖。

"好...多了..."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却带着孩子般的依赖。

窗外的阳光透过细如蛛丝的纱帘,在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碾碎的金箔。

病房里静得能听见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声音,每一声都敲在人心上,带着种沉闷的钝响。

阿翠半靠在床头,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露在外面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若隐若现,像条脆弱的蚯蚓。

陈霜宜站在床边,身上那件月白色的旗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别着枚银质的玉兰胸针,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她从丝绒手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油纸是那种最寻常的草纸,边缘带着点毛糙,却被仔细地折成四方块,上面还印着淡淡的桂花纹路。

打开时,一股清甜的香气立刻漫了开来,混着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竟奇异地生出种安稳的暖意。

里面是两块桂花糕,米白色的糕体上撒着层金黄的桂花碎,边缘还沾着点晶莹的糖霜,一看便知是刚做不久,还带着点微微的软润。

“给你带的,”陈霜宜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要飘起来。

阿翠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那双眼原本总是蒙着层水汽,像是怕见光似的半眯着,此刻却睁得圆圆的,瞳孔里映着桂花糕的影子,像落进了两颗小小的太阳。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因为长期卧病有些发凉,触到油纸时微微缩了一下,仿佛那糕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轻轻捏起一块,放在鼻尖嗅了嗅,喉结动了动,声音带着点哽咽:“陈……陈探长……我昨晚……我梦见阿爹了……”

“阿爹”两个字刚出口,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陆川正站在窗边观察街道,他穿着件深灰色的中山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

窗外是条热闹的街,黄包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咕噜”声,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可他的眉头却锁得很紧,目光像鹰隼似的扫过每一个来往的行人。

听到阿翠的话,他几乎是立刻就转了身,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笃”的一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梦到什么了?”

陈霜宜比他先一步握住阿翠的手。

阿翠的手很凉,还在微微发抖,陈霜宜用自己的掌心裹住她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她手背上的薄茧。

“别怕,慢慢说,”陈霜宜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梦到阿爹做什么了?”

阿翠的指尖在床单上划出凌乱的线条,像是在描摹什么可怕的景象。

床单是医院统一的条纹布,被她的指甲划出一道道浅痕,“阿爹……他躺在一个很大的铁床上……身上插着……好多管子……”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哭腔,“那些管子好粗,有的连着玻璃瓶子,里面是红色的水,有的直接插在他胳膊上……他睁着眼睛看着我,嘴巴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

“还有好多穿白大褂的人,”她突然拔高了声音,又猛地捂住嘴,惊恐地看向门口,像是怕那些“白大褂”会突然闯进来,“他们戴着口罩,只露出眼睛,冷冰冰的……他们把阿爹绑在床上,用皮带捆着他的手和脚……然后往他胳膊里打药……那针管好粗,比我见过的所有针都粗……阿爹疼得浑身发抖,可我怎么喊他,他都不理我……”

说到最后,她已经泣不成声,身体抖得像片秋风里的叶子。

陆川的脸色沉了下来,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递给阿翠,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那些穿白大褂的人,你看清楚他们的样子了吗?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

阿翠摇摇头,哭得更凶了:“看不清……他们的眼睛好吓人,像狼一样……”

陈霜宜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阿翠颤抖的手上。

她从手袋里取出一张泛黄的户籍登记纸。

纸张边缘已经有些磨损,边角卷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是用毛笔写的,带着点风骨,只是年代久远,有些地方已经模糊了。

她把纸轻轻放在阿翠面前的床头柜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阿翠,”她的声音比刚才更低了些,带着种郑重的温柔,“你不姓周。”

阿翠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按了暂停键。

她擡起头,眼睛红红的,带着满脸的泪痕,茫然地看着陈霜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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