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语泄密 - 铜祭 - 崔言桐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铜祭 >

醉语泄密

醉语泄密

陈霜宜回到办公室时,太阳正斜斜地从窗棂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道细长的光。

光带里浮动着细小的尘埃,像被惊动的碎银,在空荡的房间里慢悠悠地转着。

办公桌上的铁皮台灯还歪着,搪瓷杯里的茶渍结了层浅褐的印,是她昨天匆忙离开时没来得及收拾的模样。

陆川就坐在她常坐的那张藤椅上,椅背被压得微微下陷。

他眉眼舒展,眼尾带着点自然的弧度,睫毛又密又长,低头时在眼下投出片浅浅的阴影,目光清亮得能映出窗棂的纹路。

手里捏着份卷宗,是今早她和老马从青河村带回的、沈明远那几页账册的拓印副本。

纸页被他翻得有些卷边,指尖在“丙字窖”“刘、王”那几行字上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在寂静里荡开,像在叩问什么。

“回来了?”他擡头时,目光正好撞进她眼里,带着点未散的急切,和平日里那副温和模样不同,连眉峰都蹙着,“为什么不叫上我?”

陈霜宜刚把大衣往衣架上挂,闻言动作顿了顿。

衣架上还搭着件陆川的浅灰西装,袖口沾着点墨渍,是上周帮她抄录证词时蹭上的。

她望着他手里的拓本,纸页上炭笔的划痕在阳光下泛着冷白的光,突然觉得喉咙有点发紧。

“有沈明远消息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川又追问了一句,把卷宗往桌上一拍,纸页发出“哗啦”一声响。

他站起身,椅腿在地板上蹭出“吱呀”的动静,“从昨天你说要去青河村,我就觉得不对劲。老马说你凌晨就带着人往乱葬岗跑,找到沈明远了?他说什么了?这些账册上记的到底是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像冰雹似的。

陈霜宜看着他泛红的耳根,他每次一急就会这样。

可此刻她心里装着太多事,沈明远那句“调查你父亲”,档案室那张写着“姓陈”的便签,父亲在餐桌上沉默的侧脸……这些碎片缠在一起,让她一时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她张了张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大衣纽扣,金属的凉意渗进掌心,“当时情况急,老马说村里有线索,我就先过去了。”

“情况急就可以不打招呼?”陆川往前迈了半步,离她不过两尺远。

他身上的香味混着淡淡的松节油气息,他最近总在修那盏坏了的台灯,说是能省点办公经费。

此刻味道扑面而来,让她想起昨天午后无意间撞见的那一幕。

就是在这张办公桌上,她找一份旧证词时,看见陆川趴在卷宗上睡着了。

他大概是累极了,侧脸埋在臂弯里,呼吸匀匀的,额前几缕碎发垂下来,被晨光染成了浅金色。

晨光从百叶窗缝里漏进来,在他侧脸投下几道细影,倒显得比平时柔和些。

他臂弯里压着个米白色信封,边角从袖管里露出来,上面“北平站”三个字印得格外清晰,旁边还标着日期:两天后。

当时她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没敢惊动他,可那行字却像根刺,扎在记忆里,越想越硌得慌。

“你那张火车票,是怎么回事?”她突然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冷些,像淬了点冰,“如果你想离开,你大可以直接向我说,我会同意的。”

陆川愣住了,眼里的急切瞬间被错愕取代。他眨了眨眼,眼底干净得能映出她微蹙的眉,带着点茫然:“什么离开?”

陈霜宜往办公桌那边瞥了眼,桌面干干净净的,可她总觉得能看见陆川趴在上面的样子,看见那截露在外面的信封。

“你昨天趴在桌上睡时,臂弯里压着张去北平的火车票,两天后的车,”她咬了咬下唇,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巡捕房待着委屈你了?还是觉得这案子太棘手,想躲开?”

“那张火车票不是我的。”陆川的声音沉了沉,眉头皱得更紧了,眼底的认真一览无余,“谁告诉你那是我的?”

陈霜宜挑了下眉,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质疑:“不是你的?”她明明看见信封上的日期,就在两天后。这几天他总说要处理点“私事”,原来是要去北平?可他为什么不直说?

陆川看着她眼里的怀疑,突然笑了。

那笑意从嘴角漫开,漾到眼底,连眉峰都柔和了些,少年气顺着眼角眉梢淌出来。

他双手交叉放在身前,身子下意识地往前倾了倾,像怕声音大了惊着她似的,放轻了语调:“我有个表妹,叫陆梅,你见过的,前年来巡捕房送过一次酱菜。”

陈霜宜愣了愣。

是有这么个人,梳着两条麻花辫,说话怯生生的,递酱菜时手都在抖。

当时陆川还笑着说,这是他三姑家的女儿,性子腼腆,读起书来却比谁都倔。

“她考上了北平的女子师范,”陆川的指尖在胳膊上轻轻点着,像是在数日子,“下月初开学,我前几天去给她买车票。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出远门,我怕她找不着路,特意挑了白天的车次——就是你看见的两天后那趟,还托了北平那边的朋友去接站。”

他说着,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小本子,翻开,里面夹着张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姑娘眉眼弯弯,和陆川有几分像,只是更清秀些,穿着蓝布学生装,胸前别着朵纸做的小红花。

“你看,这是她上个月寄来的照片,说考上了要留个纪念。昨天整理东西时顺手压在卷宗下,倒让你看见了。”

陈霜宜的目光落在照片上,又慢慢移回陆川脸上。

他眼里的坦然像面镜子,没了任何遮挡,连那点真诚都看得清清楚楚,照得她心里那点猜疑无处遁形。

原来不是他要走,是她自己太多心了。

那些被父亲的秘密搅得纷乱的心绪,竟让她错怪了他。

“我还以为……”她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阳光从窗棂淌过来,落在她发顶,暖融融的,可她脸颊却烧得厉害,像被火烤着。

刚才那番质问有多冲,此刻就有多窘迫,连指尖都发烫。

想起昨天看他睡着时,还偷偷猜他是不是攒够了钱,要去北平谋个好前程,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她竟把他想成了这样的人。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