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密林 - 千灯录 - 侧侧轻寒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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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密林

只需一眼,凌天水便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快步走到她身旁,抓住那捕兽夹左右一分,兽夹被硬生生掰断,将她的脚吐了出来。

千灯小心翼翼地将脚踩在地上,稍一用力,便痛得直吸冷气。

看看她靴子上的血洞,凌天水拔出身旁的匕首,蹲下来将靴子迅速划开。

撕开已被血浸湿的白绫袜,她的脚底板上果然扎着粗糙的竹刺。

自小娇生惯养的她,足踝雪白纤细,纤长的足弓此时正绷得紧紧的,显然十分疼痛。

身处这般环境中,他亦无法帮她细细处理,只能先将显目的竹刺挑掉,然后重新给她套上破损的白绫袜和小皮靴。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面容低垂,浓长睫毛后那原本凌厉的目光此时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脚,千灯只觉脸颊烫烫地烧了起来。

她不自然地别开脸,看向山崖下,低声说:“鸣鹫刚刚落下这边山崖了,要不要去找找?”

“我下去找他,你怎么办?”

千灯一时迟疑,只听凌天水又道:“他应该没事。我看过这边的地形图,附近没有特别高的坡地,下面地势也平缓,他身强体健,顶多受点轻伤。你既然说那对男女受伤了,那么鸣鹫不会吃亏。”

说着,见林密草深,抱着她显然不好行走,他便在她面前弯下腰,示意她上来:“沿途刻几个记号吧,待会儿让士兵们下去把他找回来。”<

千灯迟疑了一下,但脚上的疼痛让她不能沾地,迟疑了一瞬,便默默地伏在了他的背上,抱住了他的脖颈。

凌天水背起她,一边在山林中寻路,一边问:“崔扶风呢?”

“金堂被蓝秀容刺伤了,他在救护。”

凌天水微皱眉头:“按理说他们逃不出来的,金堂不会在起火时冲进去救人了吧?”

“蓝秀容毕竟算是他婶娘,金堂怎能坐视她活活被烧死?”既然已经上了他的背,千灯也放下了拘谨,疲惫地轻出一口气,靠在了他宽厚的肩背上,“但是她上一刻刚被金堂所救,下一刻就反杀救命恩人,我着实没想到。本来我是同情她遭际的,可没想到她这般狠毒,真是又可怜又可恨。”

“这也很正常,她在这般人生中捱了十年,日复一日,估计早已只剩了怨恨执念。”

他见识过无数险恶人心,对此轻描淡写,千灯也知道他早已熟视无睹。沉默了片刻,她垂下头,看到他衣摆上有几片喷溅的血迹。

“你身上怎么有血?受伤了?”

“是刚刚那个凶手的血,我追上去刺伤了他,可惜不熟悉地势,被他逃走了。”凌天水瞥了染血的下摆一眼,轻描淡写道,“还好这片树林不大,我搜寻时听到你的声音了,不然,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怎么办?”

千灯轻轻扬起唇角,贴在他的背上,低声说:“不怕,你回去没看到我,肯定还会回来找我的。”

伟岸坚实的身板顿了顿,沉默地继续背着她往前走去。

密林阴暗,其间还潜伏着不可测的凶手,但因为靠在他的背上,听到他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千灯只觉宁静祥和,什么也不必担心。

“凌天水,你觉得……破庙中这一场凶杀,是不是很熟悉?”

凌天水低低地“嗯”了一声,但并未答话。

“从窗口射进来、割开咽喉然后射入墙对面的利刃……和当初杀害福伯时,一模一样。”千灯低声喃喃着,声音在他的耳边轻响,“而收留乱军的‘恩公’,又恰好就是我后院的某一个郎君、当初在庄子上的某一个人。”

“知晓这些兵匪藏身处的人,自然就是那个人。”

见凌天水肯定自己的想法,千灯便又道:“所以他必须要及时阻止我们逼问兵匪们,免得自己的行踪泄露,当初的罪行暴露。”

凌天水沉默了片刻,才问:“你后院剩下的郎君可不多了,觉得……会是谁?”

“今日没来的薛昔阳和孟兰溪、纪麟游,应该嫌疑最大。”

可孟兰溪与薛昔阳,这两人一个是国子监学子,一个是太乐丞,一个临水调香、一个钻研乐谱,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在窗外发射利刃准确杀人的凶手。

剩下有机会作案又擅武的人,唯有纪麟游。

凌天水没有回答,显然以他对纪麟游的印象,不愿肯定。

千灯也不相信,再想了想,有些迟疑:“不过,当时我们都没看见窗外的人,那么,从窗口角度射进来的,会不会……窗内的人也有可能呢?”

毕竟,鸣鹫和金堂都背窗而坐。在众人专心聆听当年事情时,从他们那个角度,或许也可以偷偷发射一片利刃,置人于死地。

而坐在门边的凌天水、崔扶风和她,则肯定无法让武器拐弯,在杀害山羊胡后再拐个那么大的弧度射到墙角。

再想了想,千灯又摇头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可如果下手的是当时庙中的人,他又如何在外面放火、如何将你引入山林中呢?”

凌天水没说话,只稳稳地背着她向前,任由她陷入思索。

“想不通,这事透着古怪……”千灯在他的背上喃喃自语,“为什么他要阻止冯翊说出后面的内容呢?鸣鹫表哥与那女子之死,难道还有内情吗……”

“这倒简单,他们一群人被逐出军队,军中必定留有详细卷宗,回去查一查即可。”凌天水终于开了口,淡淡道,“大概是两人死了之后,姚皋涂他们将财物劫掠一空,结果在出手财物时,因为是回纥贵族之物而被追究,军中因此查出了他们之前那些杀人越货的罪行,于是领头的姚皋涂被军法处置,其他从犯被逐出军队,就此了结吧。”

这推断很合理,千灯点头:“嗯,大概如此。”

至于和兵匪们勾结的那个“恩公”——或许冯翊逃跑了也算好事,以后总有找出他的机会。

“说起来,他们提到了当时的黄沙谷之战,凌郎君,你应当也知道那场……”

她想提及马校尉所说的事情,冷不防下方道路崎岖,凌天水的身形微微一晃,她低呼了一声,下意识收紧手臂,将脸颊缩在了他的脖颈处。

她箍得那么牢,两人贴得那么近,她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凌天水的呼吸声纠缠萦绕。

肌肤的温度助长了这种敏感的氛围,让她心跳急剧,不可自抑。

她忽然想起,在凌天水刚入王府时,在孟兰溪所住的猗兰馆中,他们曾有过的暧昧纠缠。

将温烫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她闭上眼竭力想让自己的心跳平静下来,却感觉到了他肩膀微僵,背肌也在绷紧之中。

她恍然明白过来——原来,凌天水这样的人,也会泄露紧张无措的模样,也会无法用那一贯的冷冽隐藏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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