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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灼再度醒来时,只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洗礼了一遭,毕竟他也不曾与人如此亲近过。
息怀聆到后头已经隐隐清醒过来,没再完全地钳制着谢灼,而是略微松开了些。
谢灼不得不承认,昨夜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他不由得喃喃自语起来:“原来男子和男子之间也可以这样……”
息怀聆掀起珠帘,立在床头,手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食,犹豫了一瞬,将东西放在了桌上,而后看向谢灼。
谢灼的脸色苍白,唇瓣却殷红一片,眼下一片乌青,可见昨夜没有睡好。
息怀聆抿了抿唇,记起自己为心魔所控之时,做出的冲动之举,如何想来,他却也……并不后悔,只是下手忒没轻重了,叫谢灼吃了不少苦头。
他的手在袖中攥紧,淼淼本就不如何喜欢他,经此一事,该是与他更加疏远,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再放手。
谢灼心中天人交战地挣扎了一番,委实觉得自己倒也没怎么吃亏,对眼下的境况接受良好,见息怀聆呆站在床头,还有几分不解:“息怀聆,你怎么了?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息怀聆怔愣一下,却又很快反应过来,谢灼竟然还愿意同他说话,他已是十分满足了,脸色霎时柔和下来,温声道:“淼淼,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灼自然明白息怀聆在问什么,说实在话,他身上现在还隐隐作痛,不过……
承认这种事情未免太过丢脸,谢灼并不想承认,他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我身体好得很。”
息怀聆便敛了神色,没再多说什么,将熬好的热粥端到谢灼唇边,舀起一勺白粥送到谢灼眼前。
谢灼:……
他只是跟息怀聆睡了一觉,又不是身受重伤不能自理了,息怀聆有什么必要喂他吃东西?
但是……
谢灼垂眼看了看卖相颇佳的热粥,又觉得不喝白不喝,反正息怀聆愿意喂,那他也没什么损失,便低下头,将那一勺甜粥饮下。
谢灼尝出了一股清甜的味道,这白粥的味道也属实不差,息怀聆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强悍。
息怀聆便一勺一勺地喂谢灼吃完了早饭。
他面上不显,心中却不住哀伤,淼淼如今这般顺从于他,也不过是迫于形势,无奈低头罢了。
这样说来,他与玉涟音也并没有什么分别,都是不顾谢灼的意愿将他强留在身边……
谢灼自然不知道息怀聆心中所想,他从床上鲤鱼打挺,翻身下床,想出去散散心。
但临到门口,谢灼被息怀聆从后头拉了回去。
“淼淼,你想要离开这里?”息怀聆琥珀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
谢灼被噎了一下,他只是想出去逛一圈而已,也称不上“离开”二字吧。
谢灼便如实答了。
息怀聆心下了然,他在袖中的手握出了血痕,温柔地冲谢灼笑了一笑:“我在此处等你回来。”
谢灼摸不着头脑,转头灼灼一笑道:“我为何要一个人去?你同我一道便是了。”
说实在话,此地光秃秃一片,也实在没什么逛头,谢灼只消瞧上几眼,便萌生了原路返回的念头。
谢灼虽然是被软禁着,兴致却一点不曾消减,他走在碧绿丛林之中,仰面看鸟雀逐飞,野趣盎然。
息怀聆静静看着眼前这一幕。
心中想的却是,谢灼果然艳羡自由自在的鸟儿,自己却全为一己私欲硬要将心向自由的他拴在身边,到底忤逆他的心志。
谢灼驻足了一阵,果然弯下腰去逗弄停在屋檐上的雀儿,那只斑斓的彩雀似有所感,澄红的兽瞳看了谢灼一眼,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谢灼深表遗憾,他觉得这只鸟雀和沈郦月的隐雾雀好像,他还想带回去烤一烤试试呢,不过竟然它这么有灵性地飞走了,自己再勉强把它捉回来倒也没什么意思。
算它福大命大,躲过一劫了。
谢灼一回身,就见息怀聆已经在自己身后站了不知多久,眼眸深邃地凝望着自己。
谢灼便也走近了息怀聆,同他笑道:“我现在真是运道不好,连这鸟雀也不愿与我亲近了,怎生的如此不讨动物喜欢?”
谢灼正想接着说,自己原本还想把这只小雀儿捉来煮了吃了,但息怀聆却正色地抿了抿唇,看着他欲言又止,谢灼摸了摸鼻子,仿佛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便问息怀聆:“你……”
息怀聆突然打断了他:“淼淼……”
谢灼看着逐渐逼近的息怀聆,也没有丝毫要躲开的意思,反而直面迎上息怀聆,揉了揉他的脸:“怎么了?”
息怀聆只觉得无奈。
谢灼若是真心实意地不愿意待在他身边,渴望如自在鸟儿一般高翔林间,他又怎能……
也正是在这一刹,纠缠息怀聆数月的心魔彻底被击溃,在谢灼看不到的角落里命丧黄泉。
息怀聆勘破因果,原先寄宿于他的爱恨嗔痴而生的心魔自然也就不击自溃了。
息怀聆此刻道心清明一片,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些时日犯下了何等过错,想要拥住谢灼的手擡起又落下,到底还是将那席话艰难道出:“淼淼,若是你不愿意留下,我……愿放你自由。”
只要下定了决心,后头的话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道侣契并非牢不可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与你解契。”
谢灼被吓了一跳,他与息怀聆好生温存着,怎么就闹到了解契的地步?
谢灼撇嘴:“息怀聆,你是想说,你与我解契不过一载,你就已经厌弃了我不成?”
息怀聆摇首:“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