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他果真半点不伤心吗
017.他果真半点不伤心吗
清净堂内陈设一如往昔,但此次的长老们面色更加难看,活像是旁人欠了他们多少钱。
殿内下首端正跪着一名弟子,正是那日攻击谢灼之人。
他被祢药谷的医修精心医治了这些时日,又蒙长老们合力为他驱散了身上附身的伥妖,知晓自己失去神智时做出来的事情,自是悔不当初,好在弟子们也只是负伤,并未真正牵扯出人命来。
沈持高立殿首,他面容沉肃,一板一眼地审问那弟子:“楚霖,你可知是谁将伥妖带入宗门,又助其附身于你的?”
伥妖本是死者怨念聚集不散而化,但扶桑宗内弟子和睦,绝无如此怨气冲天的亡魂滞留不去,以至凝成伥妖。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这伥妖是被有心之人刻意送入扶桑宗内的,而又能选中眼前这位弟子作为寄身容器,想必自有其缘由。
但无论如何,这事情只能说明一点致命的问题。
那便是,扶桑宗内竟有心狠手辣刻意助伥妖操控门内弟子戕害同门之人,难怪这一个个长老俱皆面如土色了。
在最看着同门友爱的扶桑宗,犯下这样罪孽的人,绝对是罪无可恕。
直到此刻,谢灼也不过抱着看热闹的心思,瞧个好戏罢了。
楚霖他被这样一问,登时觉得头疼欲裂起来,那日的记忆模糊不清,他越是努力地想要回忆,就越发地痛苦不堪。
有长老面露不忍,毕竟楚霖是受背后之人操纵,伤人也并非本心,不由得劝说道:“他的识海受伥妖污染,一时半会想不起来罪魁祸首也是情有可原,何必如此相逼?”
沈持道:“然而事情紧迫,刻不容缓。再耽误一日,便不知有多少弟子要受隐于暗处之人毒害,还是要尽快弄个清楚明白。”
那长老哑口无言。
楚霖这厢抱着头苦苦思索,直到视线扫过在场诸位长老,目移到息怀聆身上时,却忽然松开了手。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息怀聆,口中喃喃低语:“我想起来了,那日,是……是浮霁仙尊!”
此言一出,满室哗然。
在场的长老们各个脸色大变,就连先前说情的那长老也开始面色不虞。
“你这是胡说什么?没有想起来便照实说,何必胡乱攀扯到浮霁身上!”
他们却显然是不信这弟子的话,只当他是被吓傻了胡言乱语。
然而楚霖却摇摇头,咬牙坚持着往下说:“我并非胡说。那日,我本是在山门值守,直到宵禁时分,与我同行的弟子因事先行离开,我一人走山路回房。”
“直至我走到镇山门那里,瞧见一个身影在驱使伥妖,我当时自然是提剑要上去阻止,然而那人一回头,我便惊得手泄了力,将剑掉到了地上。只因,那人,正是浮霁仙尊。我又惊又怕,压根没有还手的心思。之后便没了意识,直到清虚长老将我唤醒。”
楚霖所说,煞有介事,而且没道理平白冤屈息怀聆。
长老们听完,得知他并非病急乱投医地胡说,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了,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沈持。
沈持则是态度寻常,即没有半分惊诧也没有直接问罪息怀聆的意思,而是率先征询了息怀聆的意见:“浮霁,你如何看?”
息怀聆不卑不亢道:“并无此事,他看见的也许只是一位假扮成我的人。”
双方各执一词,沈持却不偏不倚:“但毕竟浮霁身居高位,岂能随意受此审查……”
谢灼眉心一挑,看样子沈持竟然态度偏向息怀聆?
这时候,忽而自门外进来一个修士,他步履虚浮,走得却快,没几步便踏进来,正是沈巡。
长老们一时不解其意,却见沈巡如同蒙受天大的冤屈般,对在场众人躬身作揖,而后忙道:“诸位长老,弟子本不该擅自闯入长老们议事会,然而我知晓些许内情,或许与此次伥妖作恶有关,所以不敢马虎,特意前来禀报。”
沈持和颜悦色地扶起沈巡:“不必惶恐,你有什么想说的,尽可讲出,我们自会为你做主。”
沈巡仿佛得了定海神针,对于自己要说的话增了几分底气:“我、我亲眼见到浮霁仙尊眉间有魔纹显现。”
长老们目露质疑,面面相觑。
沈持不悲不喜,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石像,和缓地问:“何出此言?”
沈巡哆哆嗦嗦,又像是害怕被息怀聆寻仇似的,看也不曾看息怀聆一眼,只对着沈持道:“正是那一回,弟子被卷入琉璃塔,意外撞见了浮霁仙尊魔纹显现。”
他接着道:“是以,弟子以为,长老们不可以常理度之,浮霁仙尊或许是修行有失,不慎生了心魔,这才……”
谢灼在一旁听得已是怒火攻心,天底下竟然有这样恩将仇报、颠倒是非的家伙!
息怀聆好心救他,他竟然反咬一口,诬陷息怀聆生了心魔,哪里是什么要助长老们秉公断案,分明是要往息怀聆身上泼脏水。
他想到什么,又偏眸去看息怀聆的神色,然而息怀聆依旧是神情淡淡,虽然没有了那如同嵌在脸上的笑意,但也很难说是多么受伤或愤怒的神情。
谢灼更加不解。
难道息怀聆一点也不伤心吗?
怎么倒像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沈持便也摆出一副公正姿态,对息怀聆道:“无论如何,这几位弟子言之凿凿,我亦不能视而不见。不如,就请浮霁入问心台一视,观乎心魔之有无。”
这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像是拿准了息怀聆不会拒绝一样。
问心台,谢灼也有所耳闻,正是扶桑宗用来拷问弟子的一方灵器。
但往往都是对罪恶之徒才用此法拷问心志,若将此种测试用在息怀聆身上,岂不是太侮辱人了么?
但一众惊疑不定的长老们却像是颇为认同沈持的提议,纷纷点头应允,却无人过问息怀聆的意见。
虽然,谢灼觉得,以息怀聆的性格,多半也不会拒绝。
何况,此事多半就是出自沈持手笔,他根本就算计好了全局,或者说,他早已笃定,如今的息怀聆的确生了心魔,要拿此事置他于死地!
沈持慢悠悠道:“既然诸位都无异议,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