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我杀人了。”游韫古怪地笑了起来,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在笑什么,清脆的笑声在一间刚死过人的房子里诡异地回荡着。
“游韫,你是不是疯了?!”
“你没开玩笑吧?”
“你在哪?”
游韫但笑不语,抓着手机的手兴奋地颤抖,他第一次发现安思如会紧张,会关心他。
“你自首了吗?你到底在哪?”
“游韫,你没死就给我说话!”
“不知道…妈,我不知道是应该自首,还是想办法逃跑。”游韫的唇角拉平了,眼底那点儿零星的笑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明明他心底早就有决断,可他还是像小朋友一样天真地求助他的母亲,“妈,你觉得呢?”
电话那端的安思如沉默许久,久到游韫以为她已经挂断电话了,才骂出一句:“疯子!”
她怒其不争地问他,“你在哪呢?把地址告诉我!我在隔壁市出差呢,赶过去需要一定时间!”
面上一片冰凉,游韫的指尖奇怪地摸到了水意,他轻轻一笑,像擦桌子一样粗暴地擦去那片水痕。
这通电话如同一剂止痛针,游韫四分五裂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梳理完现状决定伪造栗确不告而别的假象,警察找不到尸体,自然也就不会找到他。
反正栗确这种隐形人,连朋友都没有,失踪都不知道要到哪一天才有人发现,他有足够的时间找到让尸体彻底消失的办法。
游韫穿上了栗确平时用来收拾货物的劳保手套,翻出了栗确的手机,查看她的通话记录、收件箱和□□,发现栗确和家里人生疏得很,隔上一两周才联系一次,看完之后他直接将手机关机,拔掉电池,塞进了他的背包里。
游韫环视一圈房间,发现了一个28寸的黑色行李箱可以利用,他趁尸体还没产生尸僵,废了点儿劲把栗确塞进了行李箱里。栗确的衣服也被他一并塞进去,用于假装她是昨晚出门的。
拉上行李箱最后一段拉链的时候,游韫终于吐出了胸中的那口气,人真的太脆弱了,死后回归在母体中的蜷缩姿势,仅有远行的行李箱大小,再进一步烧成灰就更加虚无了。
用过的纸巾冲入厕所后,游韫又担心坐过的床单被罩上有他的毛发和□□,干脆在衣柜里翻出一套新的四件套换上,将旧的找了个袋子装,准备和损坏的桌板、杯子一起丢弃。
游韫并不怎么干家务,好不容易气喘吁吁地清理完床上,才发现地毯上还掉落了栗确的内裤,地毯上可能也留下了他的脚印痕迹。
需要处理的东西未免太多了吧?
游韫烦躁到想抓头发,转念一想到抓头发可能会掉头发在地板上,立马收回了他的手。
他一转身又发现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一只小熊,气血上涌,他恼怒地一脚将地上的小熊踹进床底。
游韫深吸了几口气,等情绪没那么焦躁后才继续有条不紊地打扫。避免留下指纹,他拿毛巾将他最早裸手碰过的门把手和物品都擦拭了一遍,随后把毛巾和混过□□的毛巾扔进了洗衣机里。
内裤沾上栗确的□□不适合混着四件套一起扔掉,塞包里有点恶心,重新打开行李箱费劲,那条内裤干脆被游韫一并扔进了洗衣机。他打开了洗衣机的快洗模式,准备晚一点再将它们拿出来处理。
夜愈发地深了,游韫的大脑开始困顿,他站在阳台抽了一根烟提神,静静地和知晓他所有罪行的月亮对视了一会儿。
“只是个意外。”游韫吐出烟圈,轻声为自己向皎洁的月亮辩解。
月亮依旧无言,像是彻底宽恕了他的罪行,又像是根本不屑于回应这样脏污的他。
短暂的休憩后,游韫坐到桌前打开了电脑,准备清理他在网络上存在过的痕迹。
他在旺旺上给栗确的是□□小号,但更早之前他用大号加过栗确,还给她发过许多消息,虽然栗确已经在那天之后删除了他的两个□□,但游韫还是担心之前大号发的那些撩骚信息在电脑里自动备份了。
游韫平时没少翻墙出去了解外面的世界,对电脑还算熟悉,他点开浏览器下载软件,准备用软件粉碎覆盖电脑里的□□聊天记录的储存文件夹,却意外发现浏览器的搜索框里曾经搜索过“性骚扰”“猥亵”相关内容。
屏幕里的大字游韫砸得头晕目眩,“因果报应”——他的脑海里闪现这四个大字。
专业软件可以删除覆写指定日期的网页浏览记录,哪怕是技术人员也无法恢复。但浏览器的搜索历史记录只能“shift+delete”逐行表面删除,据游韫所知,如果想要一劳永逸不被恢复,除了重装浏览器外,别无他法。
重装浏览器风险过大,空白的上网历史很容易让人发现异常。事已至此,游韫像是走钢丝表演失误的表演者,被挂在半空中摇摇欲坠,实际早已进退两难,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软件还在花时间覆写数据,安思如的信息就来了:[我在楼下,你清理好了吗?]
[仔细点,好了再下来给我开门。]
[还没,等等。]
游韫拿起桌子上的钥匙放到自己口袋,随后抓起椅子上栗确的书包,和自己的背包放在一起。等到电脑彻底覆写完数据后,游韫下楼给安思如开了门。
楼道感应灯昏暗的灯光洒在他们的脸上,让他们的面目变得模糊又沉重。对视的时候,两人都看见对方眼睛里翻涌的风浪,铺天盖地到仿佛下一秒就会吞噬本体。
母亲真是神奇的身份,平时可以对孩子不闻不问,关键时刻却奋不顾身地为孩子掩盖罪行。然而心中的一切情绪都不可说,甚至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二十年的母子关系,体现双方默契的时刻居然是犯罪后的毁尸灭迹。二楼完全漆黑,两人小心翼翼地一个打灯一个搬运,搬了两趟才把行李箱、需要丢弃的垃圾和两个背包一并放入车上。
“我上去拖一遍地,免得留下脚印。”
“那拖完你不是还要把拖把放回去,踩出脚印吗?”
“那就把拖把一起带走。”
“但是一个家里没有拖把说不过去吧?”安思若沉思了一会儿,“对了,一般这种出租房的楼梯间房东都会放打扫工具,你拿他那个拖把,拖完再放回楼梯间。”
“啊?”游韫有些怔愣,这还是安思如第一次向他发出这样日常的指示,像是小伙伴的抱怨里,母亲总支使他干活的语气。
“去看,大部分都有的。”
游韫果然在楼梯间找到了拖把。
清扫完房间,彻底关上出租楼下铁门的那一刻,游韫心底压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扭头发现安思如姿态僵硬地倚在车门旁边,脸上的表情晦暗复杂,明显是害怕后备厢的行李箱才不敢单独待在车上。
游韫的鼻子一酸,扭头看向别处,如果这就是他渴望的亲情,那么安思如该是爱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