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菊花糕
第五十九章菊花糕
正当所有人都在为不费一兵一卒攻下鸩幽殿而满心喜悦时,凌泽凑到沧渊身旁小声道:“殷显脖颈上的伤痕和玉霄镇傀儡脖颈上的伤痕一模一样。”
沧渊震颤,“此话当真?”
“当真,且第一次来鸩幽殿时有处结界有些可疑,可我们尚未来得及进去……”
凌泽话还未说完,便被沧渊抢先一步道:“我和你们一块去。”
凌泽点头,并示意余下三人一同前往。他们躲过了其余人的视线,暗自前往上次发现的黑水源头。萧辞脚步逐渐加快,上次在结界前,他感受到的那一丝灼热之感绝不是错觉,虽似指尖轻风,却仍给了他不小的震撼。
五人抵达结界,没有了殷显,鸩幽殿已然失去了主心骨,连同整座大殿都变成一潭死水,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而这处的结界就自然而然地破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穿过门口,将手中的剑狠狠握紧。
结界里头,是一间巨大的牢房,里头的蜡烛早已燃尽,只留下点点蜡油凝结在烛台上。阴森的牢房内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死尸,异常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整间房内,地板上、墙壁上到处都是血渍,多数都是干涸后留下的印记,而还有一部分是从尸体身上慢慢流出的新鲜血液。
五人皆被这一幕所震惊,那些尸体全部是蓬头垢面,似人非人,尖锐的牙齿,异常锋利的长爪,脖子上蔓延的黑色纹路如盘根错节的虬枝,这些“人”分明就是之前在轻风镇与玉霄镇里的妖物!
而更让人讶异的是,他们中有大部分都是割喉而死,手法与杀殷显和薛柔的手法一般无二,还有少数是被直捅心脏而死的,这不像是换了一个杀人凶手,而更像是时间紧迫不得已而乱了章法。
“这凶手先是杀了殷显,然后又跑来这将这些怪物全部毙命,真是个大忙人。”沧渊半蹲在地上,沾取一点新鲜的血液,轻而易举便推测出此人的杀人顺序。
“可他究竟为何要如此做?”言绪不明白,脱口而出道。
……
无人能够回答他这个问题,这件事到这逐渐诡谲了起来。萧辞站在一旁微微蹙眉,起初他刚进来时便没有感受到一丝灼热,待他将此屋来来回回走了一遍后,依然感觉不到半点。那不成真是上回判断错了?这里真的不存在玉魂气息?
由不得他多想,这间黑漆漆的牢房唤醒了他心底深处的梦魇,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从尘封的记忆里破土而出。鞭打、谩骂、折磨充斥着萧辞,他紧闭双眼,试图把那些画面全部清出脑外,可惜收效甚微,他睁开眼睛,甚至看不清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眼前只剩下一片黑暗还有鼻尖留存的血腥气。
他二话不说,直接冲出了牢房,大口呼吸着外面的空气,胸口剧烈地起伏暴露了他现在的慌乱。
其余人不知萧辞发生了何事,只见他一股脑地往外冲。凌泽迈开脚步,“我去看看他。”
凌泽出牢房时,萧辞已经平复了心情,正笔直地站在外头,脸上神色不明。凌泽走近他,发现这人脸色不太好,苍白得跟鬼一样,活像个大病初愈的人。他将手抵在萧辞额头上,“没发烧呀,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无妨。”萧辞擡眼见凌泽一脸追究到底的意味,又无奈开口道:“里头血腥气太重。”
“是吗?那之前我们玉霄镇,血腥味不是更重吗?也没见你如此啊。”
萧辞讷讷片刻,“牢房密闭,血气不散。”
“……哦,那我们一起在外面等他们吧。”
萧辞有些错愕地望向凌泽,没想到凌泽也正看着他,萧辞没过多久便败下阵来,转头看向别处。凌泽将这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了弧度。
半晌,余下三人走出了牢房,夏安跑到萧辞身边,“你怎的先出来了。”
萧辞还未来得及开口,凌泽便抢先说道:“里面血腥味太重,师弟要被熏晕了。”
“啊,那早知道,我也就先出来了!刚在里头我都被熏出眼泪了。”夏安懊悔道。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牢房的事暂且不要告诉任何人。”沧渊开口道。
走出那片阴暗的牢房,萧辞才稍稍缓了口气,新鲜的空气争先恐后的闯入萧辞的身体,令他稍显狼狈的身形又重新恢复了过来。凌泽看着萧辞又变回往日的他,不禁有些怀念适才那个脆弱柔软的小师弟。
休整片刻,众门派将殷显的尸体连同整座鸩幽殿全部一把火烧了,熊熊火焰似张牙舞爪的妖兽,纷飞的灰烬携带着硝烟的气息漫天飞舞。浩浩荡荡一行人不费一兵一卒就囊括了鸩幽殿,甚至还带回几百号人。整个队伍不如意的也就只有以夏安为首的那些刚进门派还未大显身手的弟子了吧。
晓风门内,门主凌徽大悦,喜笑颜开地让弟子们回去休息。仙人巅上,萧辞坐在屋舍内轻轻擦拭他那把随身携带的匕首,丝帕拂过锋利的刀刃,寒光乍现。
回来的一路上,萧辞都在暗自思忖那次在鸩幽殿结界处感受到的玉魂气息是否只是自己一时觉察不慎,毕竟这一次没有探查到任何一点有用的信息。距离与义父的半年之期越来越近,萧辞心底生出一丝害怕。
这些年,每半年萧煜就会进入萧辞的意海,检验他这半年的成果,顺便给他一颗锁情丹,并警告他万万不可生情。而这些年除了之前在门主寝殿前感受的那一丝气息外,压根没有任何进展。不是萧辞找不到,而是他不愿去找。
这些年里,师尊和师兄们都待他极好,体会到了他前十几年都没有感受过的温暖,若他此时帮助义父偷取玉魂,就是忘恩负义,不忠不孝。
萧煜不愧是让世人都谈之色变的醉云巅门主,折磨人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萧辞每半年都得经受一次非人的折磨,在衣服遮盖下的身躯更是满目疮痍,旧伤刚好又添新伤。再过三日,便是半年之期,鸩幽殿那一刹那的玉魂气息绝不是子虚乌有,这倒是可以给义父一交代了。
“你再擦下去,匕首都快被你磨成针了。”凌泽靠在门边,一脸坏笑地望着他。
萧辞浑身一震,擡头望向凌泽。片刻后,他将已经擦得锃亮的匕首又重新插回了刀鞘。
半柱香前,凌泽坐刚从山下买东西回来,脑海中便想起在牢房外那个苍白脆弱的萧辞,他极少瞧见那样的师弟,仿佛下一秒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师弟现在在干嘛呢?”凌泽自言自语道,心里想着要不要去瞧瞧,立马他的脚就已经提前一步帮他做了决定,结果刚到萧辞房间门口,就看到他一个人傻坐在床上,反反复复擦拭着他那把从不离身的匕首。
“你来做什么?”
“我想你了,来看看你。”凌泽平稳不惊地开口道,说完径直走到萧辞身边坐下。
萧辞心中微微激荡,为什么他就能如此平淡地讲出令自己难以自持的语句,想来他定是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吧。
萧辞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将手中的匕首收进衣袖,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
凌泽瞥了一眼萧辞的动作,没有出声。半晌,他从袖口里拿出一块绢布,中间好似包裹着什么物什。凌泽在萧辞的视线下,慢慢揭开绢布,一个小巧的菊花糕赫然显现。
菊花糕特意制成了鲜花的样式,绢布掀开,便传来一阵菊花的高雅淡香,在空气中氤氲而升。萧辞定睛看着凌泽手中的菊花糕,一时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前那鸩幽殿暗牢的血腥味将你的脸都熏白了几分,这几日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怎么好,就想着吃点甜的或许能淡忘那些。”
萧辞擡眸看着凌泽,幽深的瞳孔一改往日的平静无波,凌泽有些惊愕地发现萧辞的眼睛里竟带着以前极少出现过的光芒,就好像在绝望深渊中看到一丝曙光,看到了一丝活下去的希冀。
正当凌泽惊讶不已时,萧辞接过他手中的菊花糕,张嘴小小咬了一口。
萧辞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而且并非是转瞬即逝,浅淡的笑容衬得萧辞的脸也便得柔和不少,削减了他平日里的冷冽孤傲。凌泽一下就看呆了,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的小师弟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
是了,以前他也没怎么笑过。
“很好吃,谢谢……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