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大院,深不可测
随着这个婴孩的降生,本是六月的天却飘起了鹅毛大雪。
府里的丫鬟与嬷嬷纷纷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内心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流言蜚语也随之传来。
“你说,咱们大夫人生的不会是什么妖怪吧?”
“是啊是啊,现在本该是热天,怎么还下雪了。”
“真是不吉祥!”
床上的妇人面色苍白,双手紧紧抓握着床单,泪水与汗水交织,在听到生了的那一刻,将抬着的身体重重地放了下来,虚弱地长吁了一口气。
在她的身下,是一片血水以及被鲜血浸透的纱布,她微微抬头,颤抖着说道:“让我看看。”
稳婆将包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递给她,妇人瞧了半天,啜泣道:“模样真好,像她爹,可惜是个女孩儿,不知以后会遭受多少白眼……”
她艰难地将脖子上的翡翠取下,对一旁的丫鬟吩咐道:“这个待她长大再给她,其他的遗物一定要保管妥当,别被其他夫人觊觎了去。”
“是。”
丫鬟行了一个礼,泪水如雨般落下。
“真可惜……没有办法……陪她长大了……”妇人的身体突然颤抖不已,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没有血色的脸无力地垂向一侧,停止了呼吸。
她叫明梦,是户部尚书李谦在路边救起的女子,本应是一个无名无份之人,过着碌碌无为的生活,却摇身一变成了李府的大夫人。
李谦本无心纳妾,哪知架不住母亲的以死相逼,应付似地娶了几个门当户对的小姐。
他虽明面上不偏心,个个都宠。实际最爱的还是明梦,带她骑马射箭、驾车环游,送的也是奇珍异宝、料子极佳的绮罗绸缎。
这一下,引得其他几位夫人怨念颇深,共同联手让明梦吃下了会难产的药,最后死在了床上……
霞月楼。
李家二夫人疏桐拿出铜镜,精心地描着眉。她那双狭长的凤眼里溢着止不住的开心。
“你是说,那贱婢已经没气了?还生了个女孩儿?”她拿着眉笔的手抖动了一下,接着便笑出声来。
最大的威胁没了,只留下个女娃,在这个重男轻女的年代,就算李谦有多疼他女儿,只要她肚中是个小子,那风向可不得变咯。
本想那明梦若生出个男孩,便让稳婆掐死,没料到根本用不着她动手,倒也省了一桩麻烦事。
琉桐温柔地摸了摸肚子,她已怀孕八月有余,再有两月左右,腹中胎儿便会降生。其他两个夫人的房里被她藏有麝香,这辈子怕是不会再有子嗣了。
“小悦,随我去一趟梦云亭,我倒要看看那孩子有多丑,是否同大家说的那样,是个妖怪。”末了,她轻点朱唇,将一头乌黑如墨的秀发盘上,插上了一只碧玉㻸凤钗。
她本已跨过门梢,却又折返,换了一身素衣。
“死人了嘛,自然是要穿得素些。”
梦云亭全是按照明梦的喜好来装饰布局,东厢房翠竹郁郁葱葱,西墙边有两株高大的蓝花楹;南檐下十几盆绣球含苞待放,院中央的枣树硕果累累。
雅致又秀气,应有尽有……
每次琉桐路过这梦云亭,她就愈发嫉妒。犹如盛夏的野草一般,疯狂向上长,快将心给占满了。
“哼,瞧这贱婢要来这些东西有何用,不还是该荒废的荒废,该凋零的凋零。”琉桐得意地挺着肚子,搀扶着腰,朝着屋内走去。
屋内已经坐满了人,除了明梦的丫鬟雪竹在小声啜泣外,在场的人的表情都很平静,甚至还有几个笑出声的。
“大夫,我的梦儿当真没了?”
李谦闻讯赶来,他刚上了早朝回来,谁知竟得知了大夫人的死讯,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便又来到梦云亭。
稳婆又将手在明梦人中处探了探,摇了摇头。
“梦儿!”
李谦走到床前,牵起那双已毫无血色的双手,轻轻地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们的女儿很乖,你还未取名便撒手人寰了,你喜欢梅花,名为南枝可好。”他的声音渐渐哽咽,瞳孔中泛起了淡淡的泪光。
“你还记得年少时的誓言吗,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如今你青春犹在,怎就先去了?”
他突然从随身佩戴的剑鞘中拔出宝剑,架在了脖子上,接着便要自刎。
“老爷,万万不可!你可是要丢下我和我的俊儿?”琉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见此情景,其他的夫人们也纷纷下跪,假惺惺地挤出几滴眼泪来。
“住手!”
“啪!”
李家老太太拄着拐杖颤巍巍地站起来,给了李谦一个巴掌,她原本就反对这门亲事,这个女人死了便死了,她儿子如此不争气,竟要随她而去。
“你休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户部尚书,是我的儿子,是她们的丈夫!百姓需要你,母亲需要你,妻子需要你!休得胡来!你你你!你是要气煞我也!”
“你可别忘了,她一出生就大雪纷飞,绝对不是什么好种!”
老太太破口大骂,骂着骂着白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哐当!”
剑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李谦呆呆地坐下,他的脖子上已有一道鲜明的血痕。接着,他冷眼扫过琉桐,淡漠地说道:“丢下你还不容易,就是可怜了这腹中的胎儿。”
“传我令,全府人要为大夫人守孝三年。三年之内,必须身着素衣,化淡妆,不得佩戴任何金银首饰。违者,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