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九五、玉容空瘦 - 榴裙娇 - 鹅儿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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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九五、玉容空瘦

圣人的削蕃意图,渐渐地,也就不瞒着谁了。内阁虽未就此拟定确凿的圣旨,但圣人背地里却以北上备边的名义命天子近臣张季玹集江南兵马于金陵。

再往下,想来就是抓捕成王,回禁京师。

与此同时,朝堂上的争吵更进行得如火如荼。圣人的心腹之臣自然极力主张削蕃,而另一部分心向成王的人,自然是极力为他开脱。如此七嘴八舌之下,又莫名其妙给暂且安分的成王定了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

成亲王孟昕外拥十万雄兵,不思图报社稷,只顾保全亲蕃,必有不臣之心。孟旭用这样穷凶极恶的罪名来压他的亲弟弟,又不知从哪找了许多成王旧部,一群人联起手来诬告成王谋反,成王无以自明,直被逼到了绝路上去。

孟昕韬光养晦将近十年,他的手下并不缺精兵良将,孟旭逼他,他也不会束手就擒。转头便给北地的胡人去了信,如此内外勾连,外通敌国,内用亲兵,堪堪应付张季玹所率大军压境。

圣人这一着剑走偏锋,只为把成王一党连根拔起,前朝后宫,但凡跟成王有瓜葛的人或事,统统不可放过。如此两虎相斗,再加上北面的柔然率军南下,南京兵戈未止,居庸关随即风声鹤唳。

以往避之不及的战争,如今倒是稀松平常地来了。

四面楚歌的情况一出现,就连稳坐内阁头把交椅的杨继业都不禁有些着急。他心里不大踏实,还专门为削蕃一事跑了一趟干清宫。

杨首辅位高权重,说权倾天下也不为过,赵德胜对他也颇为客气,甚至还搬了一把太师椅过来与他歇脚:“皇爷这会儿正忙着处理边关急报,还劳烦首辅您稍事片刻。”

近些日子不仅成王动静闹得大,北边儿的鞑靼也不安分。柔然忍了大邶皇帝这么久,好容易一举歼灭了雅尔古部,把个不知死活的青斯开膛破肚,回过神来自然就要找孟旭的麻烦,以报当年戏耍之仇。

圣人为朝政上的事情烦心已久,杨继业早有耳闻,亦不敢过分叨扰,只安安静静立在干清宫门口,静候内间传唤。

杨继业位居高位,在干清宫常来常往,却鲜少有甩脸子耍官威的时候。赵德胜在他面前还觉着有几分亲昵,又劝道:“您且坐下等吧,里头还早呢。”

既是边关出了事,那圣人的心情可想而知。遇着成王兵行诡道,杨继业本就有些做贼心虚,此时更不敢触圣人的霉头,只对着赵德胜谦然一笑:“我就在此处略站一会子,大监自去服侍陛下,不必理会我。”

他既如此平易近人,赵德胜也不便多言,只略欠了身子就转身进殿。

圣人说是看折子,实则还是在跟心腹大臣们议政,一见赵德胜缩着脖子进来了,就抬了眉质问道:“来者是谁?”

赵德胜虚抬抬手拭汗,故作谄媚:“皇爷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首辅大人的声音,您还听不出来?”

一听这话,圣人尚且面色如常,反倒是黄政知情识趣些,提前说了请辞的话:“既是杨大人求见,那臣就先行告退了。”

圣人亦没挽留,只嘱咐一句:“好生领着那些行伍之人,鞑子那头,多上上心。一个不慎,腹背受敌,朕倒只有以身殉国了。”

成王要真能跟柔然勾结起来,办成些大逆不道的事儿,不仅圣人要以死谢罪,就是杨继业、黄政这群帝王家臣,也讨不到甚好果子吃。

黄政很知道厉害轻重,立马双膝跪地,唱和道:“陛下放心,居庸关的庞崇总兵尚且得用,京畿里还有曹诚将军、张小公子,河山万里,必不叫染指分毫!”

当了皇帝,就得遍尝君临天下的苦楚,圣人听了黄政冠冕堂皇,只略点点头:“边境上乱,内宫也乱,南京,只怕更乱!张季玹还算有些本事,不如……”

尚未说完,圣人又先止了话头,朝黄政摆摆手:“罢了,你今儿也辛苦了,且先回府歇息去罢。”

黄政明白圣人接下来还要召见旁人,听了这话就起身往外走,在大殿门口碰见杨继业,就朝他拱手问好:“首辅大人,陛下好等。”

当皇帝的,惯用的招数就是权衡牵制,圣人对黄政表现得再是亲近,杨继业这心里也不吃味儿,甚至笑得愈发诚心:“是,我这就进去,文叔好走。”

圣人没有那么好的气性等这两个读书人虚与委蛇,赵德胜赶忙出来将杨继业往内间引:“大人您快些吧,皇爷还没用晚膳呢。”

政务又庞杂,腹中又空空,杨继业可以预见圣人此刻有多躁郁,于是又加快脚步往里走。一见端坐在龙椅上的圣人,扑通一声先给他磕头请罪:“陛下恕罪!臣有负皇恩!罪该万死!”

圣人手边是徐贤妃前些日子临的一卷经书,此时只微微低眸看字,连眼皮也不抬:“先生何罪之有?朕倒不知了。”

本来成王远在南京,再怎么小打小闹也不至于动摇江山国本,就连杨继业,心里也认定这个人没有卷土重来的那一天。

如今倒好,圣人自己把成王逼成了反贼,逼成了逆臣。杨继业这时候再想起自己与南京通的那些书信,就不敢在圣人面前弄虚作假:“陛下!臣与成王爷有私,如今只怕酿成大祸,臣万死难辞其咎!”

杨继业再怎么贪权爱财,但他骨子里还是信奉孔孟之道的仁人儒士,依旧讲究忠君爱国、经世济民。

要说他有当反臣的心思,圣人也不大信,只说:“先生与朕相识多年,既是君臣,又是挚友,哪里舍得先生赴死?”

偏偏圣人越是这样云淡风轻,杨继业的心里就越煎熬:“陛下!成王爷手底下是有兵马的!金戈铁骑,未必就没有破城而入的那天!鞑子又在北边虎视眈眈,若成王与柔然勾结起来,少不得就要令江山易主、山河变色!”

圣人听了这些话,不仅不着急,反而翘起嘴角淡笑。

杨继业见了圣人举止有异,只当他是苦中作乐,认罪伏法的态度愈发诚恳:“行军打仗,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柔然已统一了鞑靼六部,边境战事一触即发,若成王趁机起事,内忧外患,钱粮短少,难逃生天啊!”

如此一番慷慨激昂,也只换来圣人一声嗤笑:“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成王狼子野心,先生总不至于今日才有所察觉?要说颠覆天下,先生自是当仁不让。”

杨继业还想为自个儿辩解一二,可当他一抬头,又只看见龙椅上的人眼似寒潭,先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臣收受贿赂不假,私联藩王不假,可臣,的确没有不轨之心!陛下,还请您明鉴!”

圣人还是那么地不紧不慢,那么地气定神闲:“先生有惊世之才,在朕麾下,只怕受了明珠暗投之苦。良禽择木而栖,朕不忍苛责。”

杀身亡国就在眼前,圣人却总抓不住题中之义。杨继业急得口干舌燥:“先帝到底因何而死,至今未有定论,陛下您的皇位,难免受人非议。成王若与柔然联手,翻扯出这些旧事来,您就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随先帝北狩那一行人,该死的死,该埋的埋,成王若还想动手脚,只怕也要费些心思。圣人倒不担心这个,只问:“那以先生高见,朕如今受前后夹击,该当如何?”

“依臣之见,成王既兴兵作乱,那便是自断后路,反臣之罪,罄竹难书!陛下若诚心整治,随便寻个甚由头,要杀要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一不做,二不休,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只能算是中策。成王若真有本事哄得柔然与他沆瀣一气,圣人就是想动他,也要先看看居庸关那纸糊的边境防线撑得过几天。

成王再是据守南京,再是拥兵自重,想要长驱直入,直捣黄龙,也是做梦。圣人忌惮成王,却并不畏惧,反倒是鞑靼突然发难,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杨继业见帝王沉思良久,默不作声,自个儿也咂摸出一些滋味来,恍然道:“臣愚昧!成王爷若真敢投敌叛国,谋逆弑君,那倒好了!”

不怕成王寻衅滋事,就怕他安分守己。挥师北上也好,勾结敌国也罢,只要成王让圣人抓到了实在的罪状,就只有插翅难逃,身首异处这一个下场。

眼下,真要顾好的,反而北边那群吃肉喝血的胡人。

两国之间连仗都要打起来了,大邶这头却又想止兵求和,这并不是一件多容易的事儿。原来圣人借着青斯,还能跟柔然使些障眼法,如今没宝可押,再想止战,割地赔款,年年进贡总是跑不掉的。

其实还有个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换取两国和平的好法子,杨继业话在嘴边,看了看圣人喜怒难辨的面庞,欲说还休好几回,最终也只干抿两下嘴唇,没说一句整话。

圣人自己专职当皇帝,政治上这些门道,他并不比谁懂得少。见到杨继业吞吞吐吐,只说:“北边儿的事儿,朕来管,好端端地,别攀扯哪个后宫女眷!”

若永嘉公主能到北边和亲,那大邶与鞑靼就能结秦晋之好,这所有事儿,不就迎刃而解了?

偏圣人又不大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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