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九六、积尸草木 - 榴裙娇 - 鹅儿水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当前位置: 30读书 > 都市言情 > 榴裙娇 >

第97章九六、积尸草木

一如圣人心中所想,张季玹不过领军半月,就令南京彻底失陷。

圣人有权调度一国之兵,一旬半月便将成王及其家眷软禁,同时朝堂上那些亲近逆王的官员也被圣人如数绞杀。之所以还没有下诛杀令,只不过是忌惮成王跟鞑子的勾结罢了。

成王一家身陷囹圄,府内自然不会太平,主子奴才死死生生,数不清的刀下亡魂。

死到临头,人人都怕,孟昕却不一样,他反而在动乱中生出英勇,立志要跟圣人拼个鱼死网破。抛开种种家累再不去想,甚至连孟姓江山也可以让鞑子鲸吞蚕食,成王被圣人逼到悬崖边上站久了,心里真正想要的,就只有釜底抽薪,只有背水一战。

他要他二哥,他要那个白龙鱼服、权掌天下的人俯首称臣,用以弥补成王这些年龟缩南京,经冷风、受寒露,夜夜不得安眠之苦。

是非成败,输赢得失,人活一世,终究是被这八个字钉得死死的,谁也逃不掉。

成王的大伴儿孙福礼将各方往来函件送进书房,问战况危急,该当如何。

成王却只从中挑出他岳父齐国公的信,拍案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北上闯宫!他孟旭自己就是个杀父夺权的反贼,换到我孟昕,未尝就办不成他那样的千秋伟业!”

圣人如此铁腕,压得人抬不起头,成王要想活命,除开逼宫自立,哪还有别的路呢。

孙福礼跟着叹气:“往日忠心追随您的大人们,已叫圣人杀的杀,贬的贬,南京的兵备又被张小将军毁去大半。爷,您如今就是想当反贼,又从哪开始反呢?王妃娘家的父母兄弟,都不过是些只会和稀泥的俗物,咱们眼下,无人可用啊……”

有人无人还在其次,当下之计,应先回上京,再图其它。人在南京,那就是永困围城,由得圣人捏圆搓扁。离皇位十万八千里,还拿什么弑君篡位?

成王心里有了主意,就把齐国公那封家书拢进袖口,跑回上房找陈淑宁,他有话要与她交代。

近来府上人心思变,仆人们跑的跑,逃的逃,本就没多少剩下。陈淑宁为人良善,不愿无辜之人卷入灭门之祸,更着意遣散了许多旧仆。

成王此时匆匆而来,连茶都是陈淑宁亲手奉的:“又出甚事了?瞧您这一额头的汗,等我拿个巾子与您擦一擦。”

陈淑宁低头往腰间解汗巾子,成王却一把捉住她的手,正色道:“淑宁,咱们回京去吧。”

京中父母兄弟俱在,陈淑宁闻言先是一喜,而后忧心:“圣人那儿……您有把握吗?”

她还不知道成王的图谋,只以为他要向圣人投诚,好苟且偷生。于是又问:“圣人现在说您是逆王,难道您回京向他请罪,他就会与您握手言和,就会放我们一条生路吗?”

成王没应这话,只把齐国公的那封家书递给陈淑宁看。等她看完信,泪眼迷蒙的时候,才上前拥她入怀,说:“要按信中所写,岳母这一病,只怕难以复元。你这个做女儿的,难道不想回去看看?”

是的,陈夫人病了,病得恰到好处。

陈淑宁甚至不敢去想陈夫人因何而病,只是凄苦地笑道:“平白无故提回京,您肯定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这些年在南京,我还以为,您已经不像往年那样汲汲营营……原是我想错了。”

孟昕在南京这些年,娇妻美妾,儿女双全。每逢年节,还能与陈淑宁一道游戏人间,如民家夫妻一般恩爱相守,在某些柔情时刻,他也想过放下执念,珍惜眼前。

可这一回,却是圣人先动的手,是圣人逼他孟昕做这个乱臣贼子的……这又怪得了谁呢?

陈淑宁只是心性单纯,但她不傻。话说到这份上,她就知道成王还是要去争去抢那个孤寒之位。

成王言出必行,随后就往御前修书,以他岳母的病当借口,以北边的鞑子作要胁,以缴械投降、听候发落为诱饵,哄骗圣人放他回京。

别的事圣人尚且都能应对,唯有居庸关的鞑子,的确令他一筹莫展。成王的算计摆在明面上,圣人并不怕他,甚至觉得放他回京也好,瓮中捉鳖,总比千里拿人要方便得多。

圣人兄弟俩如此一拍即合,不多久,成王一家就被押解回京。

成王在朝堂上的势力几乎已被连根拔除,圣人不担心他在朝堂上兴风作浪。但后宫里却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卫御女,圣人不知她是好是坏,某天晚上还特意向赵德胜问起这么个小人物。

这宫里还没有赵德胜不清楚的事儿,圣人有问,他随口就能答复:“您是说卫御女?闺名唤作月桃,时常往郑娘娘宫里跑,模样上倒很有几分徐娘娘的影子。”

听到这样的回话,圣人也没深究。一直等到和衣而睡的时候,才又状若无意地提一句半句:“既如此,等朕闲下来了,就叫她来打个照面。”

成王回来了,圣人总要做做样子,赵德胜不疑有他,一边使唤居珩进来往冰鉴里添冰,一边应声:“哎,奴才省得。”

既是圣人有心,不过三五日的光景,卫御女就被洗涮干净抬上了龙床。

卫月桃进宫多年,还不曾得见天颜,原作好了老死宫中的打算,一朝得宠,反而战战兢兢,难以开怀。前脚刚侍完寝,还不等卫月桃踏出干清宫的门,后脚就病来如山倒,躺在床上再起不来身。

圣人并不是个多不苟言笑的男子,相反,他召见卫月桃的时候,笑得极为温润而泽,他甚至会半开玩笑地说:“宫人们都说你像小沅,依朕看来,倒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卫月桃自来不曾与男子亲近,更别说掌生杀大权的一国之君,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徐娘娘系帝王心中之爱,决计不能攀污。

于是这个年轻女孩一边微颤着接受圣人的抚摸,一边苦苦自谦:“徐娘娘艳若春桃,淡如秋水,妾自知无盐,从不敢与之相较。”

也不知这话触了圣人哪片逆鳞,他听到后就停了在卫御女脸庞上逡巡的手,眼中的色欲亦尽数消散:“你这副模样,倒显得朕在逼你就范?”

这并不是一句好话,吓得卫月桃双膝跪地,略带哭腔地恳求:“服侍陛下,乃妾妃之德,妾心甘情愿!”

陆宝林的死,并未在圣人心里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可卫御女却从中获益良多。君王一怒是能要人命的,卫月桃时时刻刻把这事儿记在心里:“陛下息怒!妾服侍不周,求您宽恕!”

圣人似也觉得强迫人无趣,最后又把赵德胜叫过来:“送她回去吧,吓成这样,怪可怜的。”

就这样,卫御女又以完璧之身抬回了储秀宫。

再往后,就是宫人们到处传卫御女缠绵病榻的消息。

郑贵妃在雍和宫听说了这事儿,还很有些不可置信,又拉着翠雾的手逼问道:“不过是面了一回圣,怎么这么不禁吓?就病倒了?起不来身了?”

翠雾的手且还伸不到干清宫,她也只是听说个大概:“可不就是。您想想陆宝林,那样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陛下还不是活生生给打死了……许卫娘娘也挨了打呢?谁又知道真相?”

陆宝林会惨死,是她运气不好,正碰上圣人想杀鸡儆猴。可卫月桃那个蠢货,面上看起来又跟成王没多少瓜葛,怎么会挨圣人的板子?

郑浔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也顾不上三思而后行,叫上青烟就预备往储秀宫走:“我自个儿去瞧瞧,好好一个人,怎么就病得要死了?”

青烟和翠雾拦也拦不住横冲直撞的郑贵妃,只得为她备好撵轿,临行前又细细嘱托:“看在往日情分,您去一趟也就是了,需得谨言慎行,当心犯了忌讳。”

边境也许会打仗,京里也许会生乱,大伙儿都在殚精竭虑地过日子。郑贵妃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走之前还不忘宽两个丫头的心:“我不过去瞧瞧卫御女的病症,能犯甚忌讳?”

因着成王,宫里的人都避卫御女如瘟疫一般,可一想起往日里那位年轻宫妃的言笑晏晏,青烟和翠雾还是半真半假地埋怨一句:“也不知陛下在寻思甚,前线的鞑子还管不过来呢,非要拿后宫娘娘开刀。卫御女那般老实本分,也不知得罪了谁……”

郑浔并不计较这些话,她一心都在琢磨圣人打的甚样算盘。打了一路的腹稿,本想问卫月桃几句军国大政,可一看到罗汉床上那个形容枯槁的女子,唯余一声悲叹:“我往日就说你蠢,没想到你真蠢得出血!陛下难不成生得骷髅一般,就叫你吓破了胆?”

卫御女一见郑贵妃就笑:“娘娘,您来啦?”

字体大小
主题切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