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
氧气
俞鸣章吹干头发，一拉开浴室的平移门，便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
烟嗓女声低吟浅唱的爵士乐开得很小声，刚刚被掩盖在水流声和吹风机的声音中。
他反手关上门，隔绝掉浴室里热水弥漫的热浪和吹风机的热风，这么一进来，他好像感受到了晚风下的温柔海浪，又带着年轻轻佻的气息，层层叠叠地涌着扑过来。
现在还是傍晚，没到城市青年们睡下的时间，房间的遮光窗帘密实地将外界隔绝起来，暖黄色的灯光开着，龙禹早就洗干净了，正盘着一条腿坐在床上，他穿着浅色的睡衣，在摆弄下午从商店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低着头就像一块瓷白的玉。
手机连着床头柜上那个米白色的蓝牙音箱，让房间里充满旖旎氛围的音乐声就是从那个白色的小东西发出来的。
龙禹的手机里很多歌单，分门别类的，用在晚上睡觉前听的叫“助眠的“、用在极困又必须赶due时听的叫”爆燃的“、用在看书但又有点单调时听的叫”静心的“……
俞鸣章听着低声哼鸣的音乐，在走过去的那几秒还在想，用在做/爱的歌单叫什么名字？
催/情的？
几步的距离，他走到龙禹的前面时，那个栗色的脑袋擡起来，龙禹手里正拆开了一个包装，可能在研究那玩意儿，擡头仰视的角度显得他的眼型有点圆钝，看着人有点懵。
俞鸣章喉结一滚：“哥。”
“洗好了？”龙禹擡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俞鸣章坐上去。
俞鸣章于是就听话坐到旁边，空气中似乎充满了粘腻的分子，他的肢体处于一种极度僵硬的状态之中，但是这种状态居然让人很上瘾。
龙禹没有多管他。
算起来，等会儿那件事儿，他俞鸣章也算另一个主角吧，但龙禹没有多分目光给他，低下头去捣鼓他手里的东西——说明书上就只有几行字，龙禹又在网上搜索了一些，将手机捞过来递给俞鸣章：“你脑子好，你来记一下。”
俞鸣章于是接过来，他滑着手机上下扫了几遍，大概把上面的内容都记下来了，擡眼看着龙禹，“哥，我一直没有问过你。”
龙禹把拆开小包装的套放了一个在腿上，停下动作听他说话，“问我什么？”
“你想当哪一个？”俞鸣章划了下手机给他看，龙禹搜索的那页很细致，甚至还有配图，“这个还是这个？“
龙禹反问他：“你怎么想的？”
这种事情，肯定要龙禹先选的，俞鸣章撒谎说：“没想过。”
他说完视线便落下去，落到龙禹腿上那个包装袋上。
“你追我的，你没想过？”龙禹把另一条腿也盘到床上，正对着他，带着揶揄的笑意，又好像是纵容，是鼓励。
俞鸣章也稍微侧过点身体，幽深的目光看着龙禹，他的隐瞒无所遁形，怎么可能没有想过？爱与欲是不可分割的，他做着大逆不道的梦觉醒时，怎么可能没有想过？
如果龙禹有了鉴别的意识，那在他面前撒谎就像是穿着皇帝的新衣一样，俞鸣章不打算穿这件新衣，他看了眼龙禹浓密的睫毛，说道：“哥，我想要你。”
龙禹仍然手里拿着那个小包装袋，纤长的指骨捏着又放下，这样来来回回地拿着玩，闻言一笑，说：“我没有意见。”
这件大事就这么商量好了，俞鸣章盘上另外一条腿，两人面对面的姿势，他比龙禹高一点，又比生性懒散的龙禹坐得更直，看人时需要低垂着脸，很正式的样子。
龙禹问他，“现在还有其他争议吗？”
俞鸣章一只手放在腿上，微微蜷着，他摇了摇头。
龙禹问他：“你刚刚看了资料，都记住了吗？”
俞鸣章好像很吝啬语言，又点头。
龙禹又咧出一点笑容，说话间两人之间带着热意的柠檬味互相交融着，他问俞鸣章，“那现在先干什么？”
他的皮肤很白，像一块完美的玉，脸上那细微的绒毛是玉器上精致的纹路。
俞鸣章的双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到他的大腿上，两手配合着一使力，便像拉着小孩儿一样把人拉得前移，两个人的膝盖撞在一起，俞鸣章又擡了擡他的膝盖，把人继续往前拉，龙禹像是一个雕塑，底座被掀起来垫在另一座雕塑上面。
他就要坐不稳，又被俞鸣章拢着后腰圈起来，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他的背上，两个人挨得极近，俞鸣章的嘴唇很快贴上他的。
他们接过很多次吻，龙禹很快闭上眼睛，两人像小动物一样浅浅互啄，等先玩够相互抚慰的游戏，又不约而同地张开嘴唇。
【…………】
跟刚刚不一样，俞鸣章的动作很轻很慢，轻拿轻放的像对待珍宝；他始终观察着龙禹的表情，看他皱眉，看他仰头，看他像渴水的游鱼；跟刚刚那种游戏不一样，那时他看着龙禹的反应就会觉得心中达到了极大的满足，可这是他和龙禹一起参加的游戏，他的身体和精神一起感受着极大的快感。
他胸口那个神女挂坠便跟着晃动，龙禹风格的歌曲还在缓缓吟唱，是他们这点动静的背景音乐。
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这个人是龙禹。
俞鸣章觉得要算起来，他喜欢龙禹得有十年，在他的妄念最得不到控制的那些年，也没有想过有一天真的能达成这样的成就；他从来都只敢把努力的终点都放在：得到龙禹的承认。
有点好笑，像在等一个名分。
但一个名分带来的权利是极大的。现在他们可以做世界上最亲密的事情。
俞鸣章觉得自己以前那种“得到龙禹承认“的想法过于装了，怎么会有人愿意和心上人止步于柏拉图的爱情啊？
【…………】
窗外的世界已经进入黑夜，房间里，还是一派旖旎的气氛，他们激烈地交融在一起。
那个歌单里大概有很多音乐，龙禹已经做得神志不清了，俞鸣章却听得很清楚，有个女声在唱：所有的光芒都向我涌来，所有的氧气都被我吸光，所有的物体都失去重量，我都快已经走到了所有路的尽头【1】。
俞鸣章终于抽出空来问他哥：“龙禹，你怎么样？“
龙禹的声音带着难耐，说：“哥感觉要死了。“
他那样子，不像要死了；倒是像快乐得要死了。
俞鸣章觉得，那自己应该也是一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