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栗子麻薯奶茶
冬至岁节,士庶所重，如馈送节仪，及举杯相庆，祭享宗禋,加于常节。
冬至过后阳气愈盛,太阳升起的时辰变早,白日一天比一天长。古代敬天崇阳，感叹昼短苦夜长，故而对古人来说，冬至是个极重要的节日。朝堂的文武官员皆喜提七日休沐，只是冬至当天仍需参加朝会向皇帝贺冬、呈递贺表。
而皇帝本人还需静心斋戒,随后前往南郊圜丘祭天,以祈求上苍护佑本固邦宁、四海升平。
将军府的红梅开了大半,在细雪飘摇中曼妙如画,艳而不妖,清清冷冷地迎着寒风,吐纳梅花香。
闻堰晨起去了朝会，府邸被一层薄雪覆盖,裹着棉麻衣的下人用大扫帚开出主院前空地。许是时候尚早,天色隐隐透出灰蓝,偶尔从缝隙泄出一两丝阳光,剔透雪花在冰冷晨曦中起舞，徒自扰乱天光。
汀兰榭，挂在最外的棉门帘率先挡住了侵入的寒气。一门之隔,内里别有一腔暖意融融,与屋外恍若两个季节,如流动的春意。
燎炉中烧着上好的银丝炭,全然没有一点烟熏的呛鼻味，连烟尘都极少，被笼在燎炉中蒸蒸散着热气，环绕徘徊于卧房，融化在空气中久久不去。
闻昭穗搂着个汤婆子窝在棉被里，睡得安宁舒适。迷迷糊糊里生物钟作祟，闻昭穗醒来过一回，意识到不用去学宫，随即往下颌提了提被子，翻个身再次合上沉沉的眼，回归梦乡。此时此刻的满足与幸福感无以言表。
今儿是七日休沐的第一日，不再睡会儿多么辜负难得的冬季假期。
直到巳时三刻，她才懒懒起身，用温水洗手净面。
冬日里空气干燥，那风有时就像小刀一般刮在脸上。闻昭穗只抹了层细腻厚重的面膏，她肤质莹润、白里透红，像剥了壳的光滑鸡蛋。因是在自己家中不用外出，并未过多施加粉黛，蚕丝短袄外裹了件织锦貂鼠毛斗篷，便去陶然苑找方沁如了。
走进陶然苑里屋，炭火烧得更加旺盛，雪花下一刻便融化在鬓边与眼睫，闻昭穗脱下斗篷递给身后素馨，褪去一身霜雪意。
屋中还残存些许清苦药味，但再往里间走几步，又被一股奇异香甜的奶茶香覆盖了。
“阿娘是不是在喝奶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方沁如倚在铺着狐皮坐褥、放着软方枕的雕漆椅子，手中正是一杯奶茶，听到闻昭穗的声音抬了眼，眼底染上笑意。
“今日的药苦得不行，格外想喝燕归来，我就让小厮出去买了两杯，这不刚拿回府。阿穗还未用早膳吧？”
“还没吃就来找阿娘了，早晨一起来就能喝到奶茶真好！”闻昭穗捧起小桌另一边的奶茶，确实还是温热的。
鼻尖凑到杯子缘轻嗅，原来是烤栗子奶茶。
奶茶混合浅淡的棕与米色的白，满满的板栗泥沉在最下，隔着杯子也感到了沉甸甸。其上还有一层糯糯的鲜乳麻薯，米白又扎实。板栗泥带着潮湿的奶香，口感绵软醇厚，比糖炒栗子又多了一份湿润，还有细碎的颗粒感，碾磨得恰到好处。
牛乳麻薯黏软而不沾牙，顺滑流入口中，用勺子挖还能拉丝。一口栗子泥一口麻薯，绵密下肚，再来一口奶茶润润喉。香醇不腻，是燕归来的冬日特供款，忠实客户方沁如已经接连买了好几回。
“比起珍珠奶绿，我还是更属意栗子奶茶，那个喝着总觉得有些凉意，名字也没奶茶好听。”方沁如毫不掩饰对栗子奶茶的中意，喝完药膳的苦涩顿时被冲淡，连蜜饯都不用吃了。
闻昭穗下意识张口解释：“奶绿是以绿茶做茶底，喝着确实要清爽些，适合夏日。栗子奶茶用的是大红袍做底，相比之下就会更温和香醇，刚好在雪天喝。”
外头寒风卷霜雪，里面火炉配奶茶，还不用上学堂，当真恣意。
“阿穗怎么连这个都晓得？”方沁如讶然。
说漏嘴了，闻昭穗一顿。心下又不禁好笑，想着过一段等奶茶店做得更大了再告知方沁如实情。出来混，出点成绩之后告诉家里才更有底气不是？
此时的饮子店不比后世，还没有将奶茶的茶底、小料、口感图文并茂写在单子上，燕归来就是只刻了不同口味的奶茶名字在木牌上，继而悬挂在殿外与柜台前。所以方沁如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只能喝出口感滋味的差别，还尝不出具体原料是什么。
“阿娘也知道我对做吃的喝的有些兴致，奶茶又是个新奇物件，所以我前几日买奶茶时就专门问了伙计奶绿和奶茶有何差别。”闻昭穗的理由很合理，方沁如也没再细问。
“说实话，去年你刚说要学庖厨时，我还当你又是一时兴起，接着就会半途而废来着，谁知到了如今你还常常亲自下厨，到底是阿娘小看了你。何况阿穗做东西的确是好吃，难不成你的天资原是在此处？当个郡主也算是屈才了。”方沁如开玩笑道，并未因闻昭穗身为郡主却喜欢下厨有何训导。
许是因原主学女红被扎伤手、学书画心不在焉、弹琴使得方沁如都捂紧耳朵之经历，闻将军和夫人自那时便看开了，自己女儿估计真的天资平平，许个稳妥的好夫家，康健平安一生他们便知足了。由于方沁如的身子再生育会冒极大隐患，闻昭穗应当是他们唯一的孩子。所以当闻昭穗下厨的喜好兴趣延续了这么些时日，与曾经不到一月便厌烦的诸多事物等形成鲜明对比时，他们第一反应就是感到惊喜。
“那是，住宫里时我还在小厨房自己捣鼓吃的呢。除此以外，女儿还跟尚食局的御厨学了些东西，如今做出的饭菜糕点是更上一层楼，阿娘有没有觉得尝起来比去年更好了？”
闻昭穗面露自豪，又为自己厨艺甚好找了个缘由。回将军府之后，她也闲不住给爹娘做了些吃的，甜咸皆有。反正爹娘也见不到内宫尚食局的人，她索性拿来为自己的厨艺增添合理性。
“那宫里的人可喜欢你做的吃食？”方沁如放下喝了一大半的奶茶，面色认真。还没等闻昭穗回答又自顾自呢喃：“阿穗做菜这么厉害，他们一准是喜欢的。”
虽然方沁如自闻昭穗回府后，已经问询了许多她在宫里的事，从太后皇后对她如何到一日三餐吃得怎样。但在闻昭穗又一次提到皇宫时，方沁如还是忍不住想了解得更多些。
这半年多的日子她都未曾陪在闻昭穗身旁，只将女儿一人送来了洛邑，可想而知娇惯长大的闻昭穗起初会有多么不适应。
闻昭穗一开始确实不适应，但却是出于一个现代人对于宫墙深深、皇亲贵族的陌生与无措。时至今日再回想，估计当时面对处理许多事都有所欠缺。
可她并不后悔。
闻昭穗不是个经常会回头看的人。如果明日更好，那是应该的。如果明日有可能更差，那便尽量提前改变。比起后悔药，她更想把心思花在第二日研究什么美食。
“是啊，连太后娘娘都夸了我糕点做得精致。而且我还给太后娘娘的狸奴做过不少零嘴，娘亲不知道，到了后来它们一见我眼睛都直了，就盯着我手里有没有带什么小鱼干和肉条。”听到娘亲对自己的自信，闻昭穗乌眸弯弯，又想起另一事：
“我昨日去学宫，听说陛下的林嫔娘娘被封了妃。阿娘对林妃娘娘入宫前有印象吗？那时我还小，都记不得这些事。”
“林……妃？”方沁如重复了一遍那名号，在记忆中找寻此人。
闻昭穗继续补充：“林妃娘娘单名一个致，是当年从江南来的京城。”
“啊，我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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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岁节，士庶所重，如馈送节仪，及举杯相庆，祭享宗禋，加于常节。——《梦梁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