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散兵

不过散兵

朦胧的月光下是一条近乎干枯的河流，裹着银屑的涓涓细流在颜色不明的河床上流淌，手腕上的光点在黑夜里一闪一灭，很安静，安静到几乎听不见水声。

乐蒂腰上的绳索一会儿绷紧，一会儿又缩短，其实他们应该休息了。

她停在了原地，等着艾玛磕到她的后背。

一个接一个地碰到了一起，“怎么了，乐蒂，找到地方休息了？”约翰的大嗓门从队伍最末端传来。

“不动了。”

光点静止了，现在距离他们不到三公里的位置，她们很快就能知道那是谁。

岸边的土壤变得湿软泥泞，土里横叉着一些生锈的金属板，踩上去却没有发出刺啦的脆响，声音在被吞噬。

乐蒂试图沿着一些干涸的凸起地走，却暗查不妙，因为未知的陌生环境，队伍由感官最为灵敏的她带路，但现在他们走进了，很可能是沼泽。

由于防护服的保护设置模式，让他们误判，以为一直是在沿着河岸走。

后三人的探照灯处于夜光模式下，这片沼泽地出现了大片的滑行轨迹，那意味着里面可能深陷的概率更大了，有人用了类似冲浪板的东西前行。

他们背包里统一装得都是一些医疗急救用品，和维持生命体征的能量液，武器也少得可怜。

前方出现了鬼影幢幢的枝桠树杈，反衬得她们此行完全是进入另一个火坑。

曾经直立的树木深陷在泥土里变成永恒，还有一些残存的枯叶一碰就掉落。

三人完全没有戒备意识，笃定乐蒂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甚至还能闲聊两句，“那个少爷自个儿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谁知道呢。”

“你怎么能理解不用工作的人为什么要寻找刺激的动机。”

这里完全是一片死掉的沼泽地，铺天盖地的根系深陷在泥土里，踩到后，滑腻腻的腐烂层被磨掉，露出了黄白的芯，只感觉打开了真空包装，声音变得清晰起来，水在慢慢流淌。

但是视角范围内什么多余的变化也没有，安全的可信度太低，乐蒂只得一再提出紧急戒备。

云层丝丝缕缕，自然光线越来越差。

话毕，液滴子弹擦过乐蒂的耳朵，而后是一句“别偏头”，约翰抱怨道，“气包弹都打不晕的东西，大伙儿小心。”

只见树枝上的倒挂蝙蝠一般直挺挺地翻转起身了起来，对方穿了一身褐色的作战服，仰面是穿过面部的孔洞漏了淤泥下来，像是某种畸形的自然产物，五官正在被融化，帽檐向后耷拉，眉心的子弹孔被他随手一拨，开口说话，和牙齿漏风的老人家没有区别，“纳西斯，来新货了。”

显然，干枯的不只是树枝。

乐蒂三人形成包围圈，将艾玛护在中央，另有一个人从泥土里出生一般钻了出来，熟悉的腐臭味轰然袭来，他们和75391是一个部队的，在这里占沼泽为王。

“两个散兵。”约翰举着枪放在侧脸高度，很熟练，口气听起来有些许兴奋。

“他们杀不死的，别浪费子弹，约翰，你和寇恩处理那个钻土的，记得扭断脊骨，我去弄另一个。”

“艾玛，别靠近，也别退后，拿着这个发射器，觉得危险，就按动扳手，”那是一把捕捉网发射器，是bjt特供的。

参差的树影里没有多余的动静，乐蒂松了一口气，没有把那把和约翰手里一样的短柄手枪递过去，里头的子弹统一采用气液一体封锁的胶囊微针，有麻醉功效，对面前的两具骷髅，完全没用。

寇恩也用了捕捉网发射器，约翰虽然胖，但底盘很稳，很灵活，二人配合无间。

乐蒂抽出一把新刀，起手削断了对方的胸襟，露出了黄绿色的皮肤，可以看到他们并不是完全的骨架子，有些许皮肉落到了地上。

乐蒂的刀横插进枯树里，一个侧身借力起跳，俯冲避开对方的子弹后，将身一扭，左手灵活地伸向了对方的颈椎骨，那个人穿了特制的鞋子，在沼泽地里如履平地，乐蒂顺手横刀腰斩，特殊材质的刀，切口很完整。

材质越硬，受力越猛。

上下分离的人还剩一口满满当当的牙齿做斗争，乐蒂和他空洞的眼眶对视不到三秒，卸下了他的下颌骨。

寇恩和约翰两个人把那个男人困在隔离网，他们更多的不是不敢下手的害怕，单纯是出于对危险的不可知，包括作为第一次掌握生杀大权的好奇心。

这个被围困的人比刚刚那个还多了点人样，他还剩一只眼睛，他看出乐蒂是几人中的主事，正欲开口。

乐蒂面无表情，刀刃擦过网格，划破了他的衣领，头颅落地，而后俯下身，戳烂那只完好的眼睛。

“别这样活着。”

约翰看乐蒂如此熟练工的模样，收回了网，做了结尾工作，问道，“这种在黑区很常见吗？”

枯枝如雨纷纷扬扬，还有？

寇恩踩着一只乱爬的手掌，因为视角有限，几乎九十度仰头向上。

“小心！”谁说的？

乱七八糟的光影里，乐蒂一个飞冲，被一只手抓住，慢了一秒，对面的长钩锁就套住了站在局外的艾玛。

艾玛被飞带着离地，还没反应过来，就几乎和一瞬间透亮的圆月肩并肩。

“放了她。”几人异口同声。

月光垂照，才刚刚开始。

过度依赖科技的结果就是忘了利用本能评估现状。

树枝上挂着的尸体一个个复活，即将降临加入争斗。

飞溅四射的水花激活了这片沼泽地，这片枯败的土地像是回到了以往的生机，水汽蒸腾，植物茂盛，水鸟觅食。

是密集的动静给人以错觉。

是从很远、很空旷的地方传来，那个人清晰地说，“以一换二，真是赔本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