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伤药 - 皇后反内卷日常 - 无处可逃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64章伤药

我半天没回过神。

擎天军在近二十年间,几乎是王朝上下决不能提起的禁忌。曾有一次家宴上,兵部送来了新绘成的舆图,我凑在一旁看了两眼,只见嘉安关如同刀锋,插入了北庭疆域中。我虽不通军事,却也知如此地形,这必是经过血战方能获得的疆土,一时便有些感慨,“当年是哪些将士,能从北庭人口中夺下此地,这开疆扩土之功,堪比封狼居胥了。”

只是随口感慨而已,太后听到,忽地不悦道,“我朝得列祖列宗护佑,疆域广阔,与将士何干?”

太后的神色极为严厉,我亦惊了惊,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浅浅瞧了我一眼,不做声,只是喝了口酒,转开了视线。

我犹记得,彼时水榭中上演的歌舞犹在继续,但周遭却如坠冰窟,人人正襟危坐,却不复先前欢快笑言。

德妃咳嗽了一声,慌乱间,一抬手又掀翻了果盘,引得侍从们一阵忙乱。太后随即起身离开,一场家宴不欢而散。最后以我主动去佛堂抄了四五日经,才算让她老人家消了气。

这桩事在我心中就自然就拧成了一个结。后来我又拐弯抹角地去问皇帝,他倒是不像太后那般防备,只淡淡告诉我,当年是擎天军守住了嘉安,天正年间成了叛军,全数被剿灭,便不再提了。

“擎天”这词在我脑海中,便只闪现过那一次,我本以为皇帝和太后一样,自然是对所谓的叛军深恶痛绝,绝没想到,皇帝竟与他们私下有着关联。

皇帝看我的表情,大概是不约而同和我想起了同一件事,“你想说什么?”

我心中自然有无数问题,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似乎窥见了皇帝与太后母子之间的一点缝隙,里头暗影重重,是我从来不曾想到过的。

“可是太后她……”我欲言又止。

皇帝似笑非笑,“你以为那次德妃打翻了果盘,真是不小心?”

“是你——”我恍然大悟,难怪之后太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拂袖而去。

皇帝站了起来,理了理袖子,“你心中有数就行了。”

说话间,擎天军的将士们让开了一条小径,皇帝带着我居中而过。

我悄悄转头,看了岳三径一眼,他正同亲卫低声说话,神色冷峻异常,体格又高大威猛,我心中莫名便有些敬意,亦步亦趋跟着皇帝,“你不同我说明白,我能有什么数?”

皇帝便放缓了脚步,“你想知道什么?”

“他们既是叛军,这些年,一直在何处?”我追问,“为何你会与他们有联系?”

皇帝深深看了我一眼,薄唇迅速地抿了抿,“你心中明明有了答案,为何不敢说出来?”

我便大着胆子,又回头看了岳将军一眼,压低声音,“他们不是叛军,那你为何不给他们翻案?”

一名士兵上前,将石头的缰绳递给了皇帝,旋即退了开去。

皇帝接在手中,沉吟半晌,忽然认真望向我,“阿樱,这五年的时间,你在宫中,固然时时觉得禁锢,有没有想过我,时常也是寸步难行?”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转念想了想,上至太后,下至群臣,譬如苏家,谁不是有着好几副面孔呢?皇帝身处其中,看似游刃有余,实则也是桎梏重重,否则,前些日子便不会对我提起想要亲征北庭。

我站在他身后,只觉得眼下的情形更是难为。皇帝命在旦夕,连最后一张底牌,擎天军都已祭出,如此逆势之下,想要翻盘,只怕难上加难。

皇帝牵过了小泷,我便扶着他的手,翻身上马。

他依然牵着缰绳,站着未动,微微仰着头,看着我,忽然笑了。

“这么难,你还笑得出来。”我轻轻摸了摸小泷的鬃毛。

“这五年,我虽有百般无奈,却好在,保住了你。”他轻声,一字一句,眼神中有光。

擎天军留下人与藏器卫相接应,皇帝便带着我,一路疾驰而去浮桐山。

这一气便赶到了晚上了,天色黢黑,荒郊野岭人烟罕至,唯有天空中一晴如洗,星子铮铮闪亮。士兵们点起了篝火,我从未这样长时间骑过马,本就有些倦了,便独自坐在火边休息,又时不时地想起皇帝对我说的那句话。

他说保住了我……是何意?

是保住我的命,或是旁的什么?

此时的皇帝正在与岳三径在另一侧说话,隔着火光,我拢着自己的膝盖,将头慢慢靠在了膝间。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迷迷糊糊中,我忽然想到了熟读的这段金刚经的话语,有些恍惚。过去的五年,我分明活着,有抱怨有忧愁也有喜乐,却又好像没有认清,是在宫中,还是在戏中?

睡梦之中,有人轻推我肩膀。

皇帝坐在了我身边,递给了我一个小巧的鎏金盒。

我接过来,打开闻了闻,是一股带着药味极清凉的味道,“是什么?”

“骑了这么久的马,你不觉得难受?”他眉梢微扬,问我。

我被说中了此刻的心事,不觉语塞片刻,借着火光,挪开了视线,强撑道,“还好。”

皇帝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随手放在地上,双手贴近篝火取暖。

他的双手十指张开,凑近火光,愈发映衬地指节修长。然而仔细看着,也有一些陈年磨出的老茧与疤痕,后者大约是有些久了,只有隐约白色的狰狞痕迹。

是啊,他并不是在宫闱中长大,不识困苦之人。若论军旅经验,可比我知晓的多多了。

他慢慢收回手,双手握住,抵在膝上,侧头凝视我,“真的不用?”

我的脸微微有些涨红,骑了这么久的马,别的还好,大腿内侧与尾椎处颇觉不适,尤其是大腿内侧,摩擦久了,未免燥痛。只是这样的部位,又颇隐私,也不好开口说罢了。

我迟疑半晌,小声道,“可这里也没法上药。”

皇帝抖了抖手中的大氅,“不然我帮你挡一挡?”

我一时间不晓得他是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只是基于往日的信誉,也信不过他,只闷声道,“不必了。”

他便忍笑,轻拍我肩膀,示意我往后看,“那里搭了帐篷,你去里头休整,擦点药。我替你在外头守着便是了。”

我进了帐篷,左右看了看,帐篷是牛皮的,密不透风,外头看不到里边的事物。我又检查了门帘,方才小心地退下了衣裳,借着一点烛火,查看大腿内侧火辣辣的那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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