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出生入死?”陇雀笑了,“并州镇压叛军失利,引得圣颜震怒,若这也算是出生入死,倒是笑话了。”
陶威怒火中烧,瞪大了眼睛:“你!”
但是陇雀并没有继续与他纠缠,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了练兵场上——阳光下,列阵整齐划一,手中的长枪折射出让人胆寒的光,似乎是训练有素的模样。
陇雀缓缓下了台阶,眼睛锐利地盯着其中的一个小队,大约三十人的队伍。领队的教官见了陇雀上前,本想要叫停训练,但陇雀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紧接着,他回头召来了乔七和其他几个亲兵,耳语几句。
乔七立刻领命,与其他十人迅速上马,骑兵的气息顿时让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更加紧张起来。
陇雀转头看向陶威,微笑道:“陶中将,我新带来的几个手下都是初来乍到,听说你手下的兵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今日,不如就在这比拼一下如何?”
陶威轻笑,傲慢地看着陇雀,似乎觉得他是在自取其辱,便笑道:“将军有令,莫敢不从,不过输了可别去找皇太女说我欺负你。”
下令的号角声响起,阳光之下,三十名步兵如一人,他们每个动作都犹如一体,与他们手中的长矛和盾牌配合得当,势不可挡。
与他们相对的是乔七带领的七八名骑兵,身穿铁甲,虽然人数少,但是身上的那种压迫感却丝毫未减,在场的众人,都可以感受到那股悬而未决的紧张氛围。
初次对峙,似乎三十名步兵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但是很快,乔七下达了命令,所有骑兵迅速调转马头,做出了左右翼分散冲锋的姿态。
原本坚如磐石的三十人队伍似乎没料到会遭遇这样的战术,瞬间有些手忙脚乱。
乔七骑着他那战马,驰骋在左翼,犹如一把利刃,迅速刺入了步兵阵中。他的同伴也不甘示弱,从右翼对冲,如猛虎下山,直接撕裂了步兵的阵形。
那些原本列队整齐、势不可挡的步兵,在乔七他们面前,仿佛忽然变成了一堆乱麻,互相推搡着乱了阵脚,无法组织有效地反抗。
从高台上,陇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波澜不惊,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显然对乔七他们的表现相当满意。
而另一侧,陶威的表情却是一变再变。双手颤巍巍的,目光定格在那已经四散的阵形上,目光中满是羞愤。
“陶中将。”陇雀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入耳,“我在赴任之前,特地去昭狱探访了高将军。并州卫的部队所练习的阵形,原模原样继承了高祖皇帝时期的阵法。那时的阵形是为了对抗晋国的步兵,但时过境迁,这次的并州叛乱,大部分是农民和那些山寨的马匪,他们与晋国的军队大相径庭。你们依旧用那套阵形来应对他们,岂不是自找死路?”
陇雀此刻已经不再是先前那般和颜悦色了,他的双眼冷冽,目光直视陶威。
陶威咽下一口唾沫,显然被陇雀的话打得措手不及。他想说些什么,但喉咙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只能沉默。
见他这样,陇雀稍稍缓和了语气,又道:“高将军是纯臣,一心为国,皇太女已经禀明陛下,为他周旋,只是如今,陛下派我作为守将平叛,我身负圣恩,定当尽心办事。”
陶威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们都是高参南一手提携上来的人,对自己的恩师,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听到陇雀说,皇太女为高参南进言,他的眼神明亮了起来。
他看向陇雀,眼中的怀疑与敌意似乎少了些。
陇雀微微一笑,又道,“这兵阵要改,一个时辰之后,我在中军帐里等着陶中将前来相商。”
陶威没有说话,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陇雀也似乎不着急向他要个答复,只是微微点头,转身离去。
走下高台,陇雀的步伐并未减缓,直至他方才那小兵身边。那小兵眼神惊恐,全身颤抖,被几名士兵紧紧压住,他抬头,哭得满脸鼻涕泪花地看向陇雀,嘴唇微微颤抖:“我再也不敢了,求您,放过我。”
陇雀眼神中的锐利如鹰隼,冷冷地注视着那名小兵,冷声道:“不尊主将,造谣生事,依军法,杀无赦!”
他周身气势骇人得很,说出来的话不容违背,于是几名士兵上前,将那颤抖的小兵紧紧抓住,准备执行军法。
陶威从台上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攥了攥拳头,可再没有出言阻止。
小兵哭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陇雀步履未停,带着乔七等人来到了一直称病的郑凡帐前。
焚炉之上,一个药罐煮得正咕嘟作响,伴随着一阵白烟,浓烈的药味飘进了众人的鼻中。
有亲卫皱了皱眉,问:“这郑凡,难不成真是个药罐子?”
乔七冷笑一声:“高参南在的时候能蹦会跳,如今我们将军来了,倒是连床也下不来了。”
陇雀推开帐篷的帘子,走入帐中。
郑凡斜靠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显得有些疲态地转过头来,被厚厚的被褥裹住,只露出苍白的脸。
“陇将军?”郑凡艰难地咳嗽了两声,试图起身来招呼,但被陇雀伸手一按,遒劲有力的手掌直接压在他的胸膛上,那种控制之感让郑凡的眼神中增加了一丝警惕。
“既是受伤,便好好养病,何必劳累?”陇雀的语气淡然中带着丝丝的嘲讽。
郑凡被压得无法动弹,眼中的惊疑逐渐增深,他试图说些什么,但被陇雀的气势所震慑,只得无奈地重新躺下。
就在这时,陇雀轻轻地做了个手势。乔七立即应命,掀开了帘子道:“刘太医您请进。”
帐篷口处出现了一位身材瘦削的老者,一袭青衣,长袖随风飘舞。他的头发如雪,长长的白胡须下垂,几乎触及胸前。
郑凡听见乔七叫他“刘太医”,又见了他的模样,忽然坐起身来。
陇雀见他认出了来人,笑道:“这位就是宫里的杏林妙手,刘维时,刘太医。”
刘维时乃是三朝太医,医术高超,桃李天下。前些年才递了折子,从宫里退下来。
刘微时摆了摆手,道:“不要这样称呼我,老身早就从宫里退了出来,如今已经不是太医了。”
陇雀轻轻咳嗽一声,目光与刘维时交汇,带着一丝深意,又道:“刘先生在并州隐居,为了郑中将的病情,我特意请求皇太女递疏,才将刘先生请来。”
郑凡瞬间感受到了压力,他连忙起身,双手连连作揖,“使不得,使不得。”
刘维时淡淡一笑,“治病救人,乃是医者的本分,有何使不得?”说着,刘维时又往前走了两步。
陇雀侧身退开,又道:“陛下有旨,刘先生来一趟也辛苦,不容易,郑中将既然有顽疾,何不请刘先生一看。”
郑凡闻言,知道自己若再推辞,那不单单是不识好歹,而是抗旨不遵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伸出瘦弱却有些粗糙的手臂。刘维时缓步靠近,手上带着一丝凉意,接触到郑凡的手腕。
半响,他点了点头道:“老身知道了。”
说罢,便缓缓写了两张方子,分别递给了陇雀。陇雀接过,低头一看,颔首道:“谢先生,还请先生去帐中休息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