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她是先帝的枕边人 - 他越关山 - 绿皮卡丘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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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她是先帝的枕边人

隔天太后在咸宁殿摆鸿门宴。官家是日日卯正就整理利索办政事的人,这天早上叫起,却一脸的不情愿。

“您多大了,还为这个置气?”千扬一头披衣,一头往榻上睨,“太后要恼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官家挺忌讳千扬埋汰他孩子气,听见了,往往立时就像模像样起来。这会儿果然一骨碌翻身,在榻沿上坐着等人来伺候,只是声音犹带点儿萎靡,伸手揉了把脸,“太后早就恼了,还在乎这些?你将礼数做足了,也不能得她一丝好脸色,何必费那个劲儿。”

御前内侍在外头谨慎地问安,因里头有嫔妃在,并不敢径直闯进来服侍官家更衣。官家应了声进,正要往落地罩后头去,一迈步子,脚下一个踉跄,眼见就要往脚踏上磕。

千扬吓了一跳,忙眼明手快倾身捞了他一把,“您才多大,这就虚上了?”不过总算没跌跤,圣躬碰着个小口子都得惊天动地,她最烦朝云殿为他闹得鸡飞狗跳。

“说谁虚呢?”官家顺势坐在脚踏上稍歇,哀怨地瞅了她一眼,揉着膝头小声辩解,“昨夜朕是为着什么跪久了,昭仪不是最清楚吗?”

也是的,天子威仪无与比肩,先帝崩逝,太后又那样,这世上已经没人有资格叫他屈膝了,除了祭牌上的列祖列宗。可这么个人物,在床榻上说跪就跪,坦荡得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小题大作。

千扬不想提那些,便也伸手替他揉膝头,小声问:“真的很痛?不然您找太医看看,让太医给您开个药包热敷......年纪轻轻的要是落下个老寒腿儿,那多尴尬啊。”

官家含了点儿意味深长的笑,看向她,“那不至于。昭仪要是体恤朕,不如往后咱们偶尔也换换姿态,譬如让朕仰卧,劳昭仪屈膝在朕上头......”

什么德性,就知道这人不能惯着!千扬也不替他揉膝了,一甩头径直往外走,“您赶紧的,要真走动不了,叫人抬着您也行。”

闹了一阵,往咸宁殿去时官家已然一应如常,一脸漠然地迈出帝王的庄严与端稳。因说是用早膳,太后在偏殿里头等他们,叫进后官家领千扬问安,起身的当口目光一闪,只见太后的面色果真差极了。

真好,她不痛快,千扬心中就愈发爽利。

太后懒得抬眼,拨弄着手里的碧玺手串,声口也是冰冷的,“来了?还以为官家如今翅膀硬了,朝堂上呼风唤雨,连生身母亲都再懒得搭理了。”

全然不再留情面的情形,官家也不客气,径直坐下来,又牵着千扬同席,淡淡道:“太后娘娘说笑了,儿臣自御极以来,无一日不战战兢兢,谨小慎微。朝事动辄关系万民生计,儿臣觉不敢大意。”

太后冷笑,“你谨小慎微?十几天的功夫,接连要了两位朝廷大员性命,目无法纪到这个地步,罚你去太庙上跪死了都不为过!”

官家平平噢了一声,“太后说的是哪两位朝廷大员?您将姓名告诉儿臣,臣即刻命人去刑部彻查卷宗。如若真有人敢在朕手底下,为谋一己私利害人性命,不消太后说,朕自请去跪天章阁。”

挺没意思的,千扬听得兴致缺缺。一个不要脸颠倒黑白,一个有耐性说漂亮话,全是虚头巴脑的玩意儿,实在不算是出好戏。

太后见官家冠冕堂皇那样儿,更没好气,“你还装样!我说的是谁?就是你的两位表兄。龟年的案子草草就结案了,按律复审了么?子荣......更是被你一通好手段构陷,竟叫人当街殴打丢了命。你是天子!别同我扯那些冠冕堂皇的话,这些若不是你授意,谁敢背着你动手脚?”

说是叫来用膳的,太后倒真让人摆了膳,官家净过手,竟也开始慢条斯理地喝粥,“太后这话就叫朕听不懂了。两位表兄都犯了不小的罪过,范龟年身上背着人命,蓄意行凶,事后纵火,刑部的案卷都是结结实实的,朕勾决处斩,已念及他范家昔日功劳,不曾累及家小。至于复审么......”抬眼朝太后望,微微含笑,“刑部在范龟年身上拖了大半年了,想必是细枝末节儿处都查得无比详细,还能有错漏么?”

官家自是在暗讽她往刑部插手,太后气得直抖,半晌,脸色铁青地挤出句罢了,“那就说子荣!那孩子冤得叫人打死了,这事儿你预备怎么处置?”

“上京城一向太平和乐,此事影响恶劣,朕自然命京兆尹府着重查办了,”官家四平八稳饮了口热茶,话锋一转,“只是案子却不好办,明昌坊是上京最热闹的地界,满街脂香粉腻,哪间楼子里没有百八十个帮佣?何况范子荣这一趟逛得久,消息从明昌坊传出去,一晚上的功夫,不知引来了多少人。朕听说京兆尹府已审过范府的随从,光人像就画了几十张,满街张贴,挨家挨户比对,是桩费人力的案子,得慢慢等。”

太后听得直拍桌案,“官家这是糊弄谁呢?这么找,找到多早晚去?含冤而亡的人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官家喝罢粥,掩掩唇才说:“查案这等事,太后同朕都不是行家,朕也只是发号施令,具体怎么办操办,自然有谙熟其中门道的官员操心。”本是颗软钉子,却留了余地,“不过太后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与朕听,若在理,朕会嘱咐京兆尹府照办。”

太后不愿同官家扯闲篇,她哪在乎如何办案?她受满了气,只想找人泄愤,“不说别的,罪魁祸首却是板上钉钉的,是那个沽名钓誉的台谏官!要不是他荒唐至极的一封奏疏,能闹得满城风雨?官家真有心,就立刻将那个台谏官严办!”

“沽名钓誉的台谏官”,说的自然是陈孟瞻。千扬听到这儿,终于像睡醒了似的,微微侧头看官家。

只见官家一皱眉,慢悠悠说了声不妥当,“两回事。范子荣遭围殴,此事要追讨,可陈孟瞻的奏疏,一样要层层查下去,才能知道究竟有几分真假。无论范子荣是死是活,此事既然已经闹得沸沸扬扬,朕自然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否则怎么对得起南方受灾的万千子民?”

范家贪墨赈灾银,千百万两银子自然不全是进了他范子荣的腰包,后头盘根错节连带出好些世族利益,官家既然有心要对付武川世族,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由头。

瞧着是不容易,可徐徐图之,逐个攻破,就有很大的成算。钱粮是每个家族的命脉,就像范子荣之于范家,不能从国库往家搬银子,就只能吃祖产,吃地租,吃体人意的下属的冰敬炭敬。当然不是笔小数目,可这群人奢靡日子过惯了,一里一里耗下去,只能是衰颓的态势,倒时候卖人卖地,官家的目的,就达到了。

太后向来知道官家有这份心,可从前就是小打小闹,罢免个纨绔,填上个亲信什么的,太过于微末,太后始终警惕,却也觉得不够瞧。直到陈孟瞻这份奏疏,在太后看来,是官家终于显出他的狼子野心了。

太后顺了两口气,换上命令的语调,“一连没了两位子侄,你两个舅舅都悲痛得不行。我瞧着,原先子荣是在三司任职,这官衔如今就换他兄弟领,也算是告慰......”

官家都没听完,就出言打断,“太后的要求,朕怕是办不到。朝廷任用官员,自有一套章程,绝没有兄终弟及的道理。范氏是朕的外家,更该避嫌才对。太后也不想叫朕,落得一个任人唯亲的名声吧。”

官家的应对滴水不漏,怎么听都没有丁点儿差错。其实也是太后的算盘打得太可笑,两边的对垒,早就痛下杀招,见血都不止一回了,自己也两回差点死在她手上,可她居然还妄想能叫官家对她有求必应?凭什么?

不大对头。今日来咸宁殿,本要经受铿锵有力的战鼓,结果只听见一通不讲理的牢骚,太后的战力不该这么弱吧。

千扬悄悄看了眼官家,只见他不骄不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感受到她的视线,还在桌案下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担心,只管看戏。

太后应当是察觉了,见在官家那儿讨不着便宜,调过阴寒的视线,落在千扬身上。

“昭仪如今很得圣宠,你来说说,这份恩宠,受得心安理得么?”

千扬刚要回话,官家却又压了压她的手,侧过身,似乎要为她挡住太后的视线,“太后日日为范家一门悬心,既都是朝堂上的事,太后有异议,还是直接对朕说,犯不着扯旁人。”

简直像护崽的母鸡,一点动静就如临大敌。太后气得发怔,她生的好儿子!轻易叫她想起先帝,那两个人并肩坐在那儿,唤起太后沉淀多年的旧怨席卷而来。太后连连冷笑,“官家还护着她?你知道么,她曾是你父皇的枕边人,这样的女人你还当宝贝宠着?说出去,我都替官家觉得丢人!”

官家一脸的气定神闲霎时就散了,漠然道:“当日做主将昭仪嫁给朕的,不正是太后您自己吗?该觉得丢脸的不是朕,一向没安好心的也不是朕,这些话您留着说给自己听吧。”

“好,好得很,”太后颤巍巍的手指空悬着,恨不能戳在官家脸上,“国君不孝不悌,天下衰微之兆啊......当年那道士的话真没错,果然是个六亲淡薄,克冲至亲的孽障!”愤怒得脸都扭曲了,又冲着千扬瞪过来,“官家不顾礼义廉耻,我却不能眼睁睁瞧着这个贱婢,乱了天家纲常。”

太后高声叫来人,便有女使端上来一海碗黑黢黢的汤水,隔着老远,都闻见股奇异的药味。太后指示人往千扬跟前儿送,“张氏曾是先帝枕边人,如今却承幸新帝,如若诞下子嗣,那该怎么算?”

这有什么可算不清的?他同她生孩子,还能同旁人有什么相干么!可太后听不进去任何话,只想一味□□人。官家攥着千扬的手就没松开过,怒气压抑着,随时可能燎成灾。

太后犹在咄咄逼人,“官家若自甘颜面扫地,实在要宠幸这个贱婢,我管不了,可若要她生孩子,却绝不能够!本朝就没出过这等枉顾人伦的事儿,我不能眼瞧这贱婢坏了章程。”冷眼朝千扬瞧过来,遥遥朝她面前那碗汤药一点,“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喝了吧......都说女孩儿家生孩子凶险,少不得鬼门关前走一遭。这碗药喝下去,便永远没这烦恼了,你瞧,也挺好不是?”

太后话音才落,官家扬手就将那药碗给掀了,重重一声响,浑浊的药汁肆意飞溅开来,那只好大的陶碗费力地滚了两圈儿,刚好滚到太后脚下。

官家压着火,一字一顿说道:“太后别逼朕动手。”

虽然字字句句都在围绕她做文章,千扬却没怎么当回事,有周延邺在身边接招,她并不担心自己。倒是周延邺......千扬隐隐有不安,太后不是突发奇想要灌她药,她是想断官家后嗣。

太后怕是动了叫江山易主的心思了。

太后甚至可以从旁支宗室里挑个同辈的黄口小儿,只要官家无嗣,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后,是爱临朝称制,还是叫她范家子弟霸揽相权,都随她的意。

千扬不由握紧了官家的手。

官家此言一出,太后倒偃旗息鼓了,不再扬着调门儿吵吵嚷嚷,垂下眼帘,端起茶盏慢慢刮茶盖儿,忽然问:“官家记得李从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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