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摆谱
◎这泼妇回来了,何氏她们家这回怕是要鸡犬不宁了◎
刘旺刚做好一锅粥,盛出来放凉时,就听到有人在屋外大声喊。
“这是旺兄弟家吗?”
这声音听着陌生极了,还带着点西南边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不是刘家村的人。
约莫这就是方才李家哥儿说的在村口打听他的人。刘旺这么想着,拄着拐杖迎了出去:“过年好。不知道是哪位兄弟找我?我年纪大了有些不记事。您别见怪。”
站在门口又冷又累又饿前来寻人的正是林通。他没想过刘旺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竟然已经是个老瞎子,走起路来还要拄着拐杖。这真是姑奶奶的独吗?林通愣了愣,仔细辨认起来,姑奶奶年轻时容貌称得上数一数二,刘旺人到中年看面相倒真还能看出几分姑奶奶的眉眼。
林通冲上去一把握住刘旺的手:“老哥哥,是我啊。我是你表弟林通啊!”
“谁?”刘旺听清楚了,但就是想再确认下。
何氏在刘旺醒后便也醒了,只是想着今天不用去拜年,在热腾腾的被窝里贪睡一会。但翻来覆去都睡不着。先是听到李家哥儿在外头喊,又听到刘旺去厨房做饭的动静,她都没起来。但听到家里来了人,还是刘旺的什么表弟后,何氏躺不住了。她穿好衣服推开门,正碰到刘壮和赵三娘也起来了。
林通好不容易找到姑奶奶的儿子,正激动地掏出镯子想让刘旺看呢。就冷不丁看到后屋和前厅里走出来好几个人。
“这是表嫂、外甥还有外甥女吗?”林通是个自来熟,当即朝几人笑。
“爹,怎么回事?”刘壮刚起床,面上表情纹丝不动,看着有些冷漠和骇人,仿佛来要债的一般。
刘旺摇摇头:“不知道。这人说是我的表弟。我哪来的表弟。”
听了刘旺的话,刘壮走到刘旺面前,把他和林通隔开。
林通本就体力不支,被刘壮威慑的目光看得有些腿软,忍不住退后两步。随后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在袖子里着急忙慌掏了半天,赶忙把袖子里的镯子拿出来:“我有证据!旺兄弟!你不会连我姑奶奶,也就是你娘都不认了吧!你看,这就是你娘林鸿雁的镯子?”
听到“林鸿雁”这个名字,除了赵三娘外,刘壮他们都是面色一变。
赵三娘见公爹接过那镯子在手里摩挲,悄悄进厨房去倒了杯热水出来:“外头天寒地冻,您先喝杯热水暖暖身体吧。”
林通接过热水,透过杯子感受着热气,顿时看赵三娘顺眼起来。不管怎么说,这家里总还有个有眼力见的。
刘旺其实刚把镯子拿到手里时,就已经确信了这确实是他娘林鸿雁的镯子。他小时候常把玩这个银镯,银镯上刻着一只小小的鸟,是大雁的样子。他虽然看不清楚了,却摸得出来。
见刘旺点头,何氏便明了了。她赶忙把林通往里边请:“既是表弟快往里边坐。壮哥儿快去火坑上添把柴火,给你表叔暖暖。”
折腾了半天,可算让自己进屋取暖了。林通大跨步走到火坑边,放下赵三娘方才给他的水杯,不客气地拿起一碗热粥便喝。
刘壮添了柴火,把火坑照得亮堂堂的,叫了林通一声表叔后便给林通介绍起赵三娘来。
林通原以为赵三娘是刘壮的妹妹,发现是刘壮的新妇后尴尬地笑了笑,掏遍全身也没掏出个像样的见面礼来,只得捧着碗干巴巴地说几句夸赞的话。
刘旺没跟着进去。他拿着那镯子坐在屋檐下的竹椅上出神。何氏则蹲在他身旁。
“你怎么想的?”何氏问。
“既是我娘,总是要去把她接来尽孝的。”刘旺想了半天说道,他握住何氏的手,“我娘年事已高,难免有些脾性,就是要难为你了。想必她这回也只是来小住几日,至多十天半个月。咱们能忍便忍忍吧。”
何氏沉默半晌,抬头时温和地笑了笑:“听你的。”
何氏忍不住回想起以前那段日子。她刚和刘旺成亲时,林氏的第二任丈夫还未过世,林氏便一直不曾露面。何氏和刘旺这对小夫妻家中既无长辈又无兄弟姐妹妯娌,虽然过得辛苦些,却颇为自在舒然。没过两年她这位婆婆丧夫,竟突发奇想搬回来要和儿子儿媳一块住。
那三年多的时间,何氏受尽林氏的规矩,人都瘦了一大圈,甚至还落下了下雨天会腿疼的毛病。直到后来林氏再嫁,他们的生活恢复平静,何氏仍旧对林氏心有余悸。
没想到十多年过去,这位婆婆竟然又要回来了。
这回不知道又要掀起什么风浪。何氏只希望真如刘旺所说,婆婆只是回来小住些时日,十天半个月便走。
林通在火坑边吃饱烤暖后便带着刘壮一起出门接人去了。何氏和赵三娘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一锅粥肯定不够那么多人吃,还得预备些别的吃食。家里已经没有空屋了,还得把二楼堆陈年杂物的两间屋子收拾出来。
刘旺则去叫刘小甜和刘文起床,让他俩穿好衣服洗漱一番,等下好见奶奶。
“你见过奶奶吗?”刘小甜困得厉害,一边揉眼睛一边问刘文。
刘文摇头,给刘小甜整了整衣袖:“大哥小时候见过呢。大哥跟着表叔去接奶奶了,听说表婶表妹表弟也来了。”
“那不是有好多好多客人要来了。”刘小甜掰着手指头数数。
“不是客人。那是亲人。”刘文纠正道。他拿起梳子看了看,又往外张望:“今天娘和嫂子没空给你梳头,你会梳不会?”
“我会我会。我自己梳。”刘小甜抢过梳子。
赵三娘抽空从厨房出来看了眼,正看到刘小甜和刘文出来。她瞪大了眼睛:“小妹,谁给你梳的头?”
刘小甜哪里会梳头,她扎的小辫稀稀疏疏、七零八落的,若是脸上再抹些锅灰站在街上,说是小叫花子也有人信。赵三娘只得腾出手来给刘小甜重新扎头发,把喂鸡的差事交给了刘文。
新年第一天,一大清早刘家便忙碌起来。
横竖林氏他们落脚的地方离刘家村不过五里地,赵三娘以为刘壮很快就会回来。没想到等一桌饭菜都摆好了,房间也收拾出来了,还没看到人回来。
此刻刘壮正背着林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雪微微化开的泥地上行走。其余的林家人背着包袱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跟刘壮搭话,探听刘家的近况。
林氏年事已高却不算轻,刘壮几月前的腿伤也才好完全,他背了五里地已经有些乏力。刘壮疲于应付林家人的问话,只含含糊糊地点头摇头,仿佛个不爱说话的闷葫芦。想到闷葫芦,刘壮便想到媳妇,他只盼着快些回家,虽然疲惫但还是加快了步伐。
没想到林氏走到村口却闹着要下来,不肯再让刘壮背。
刘壮对长辈是尊敬的,尤其这还是他的奶奶:“奶奶您有什么吩咐?”
“我大老远从达州过来。你爹和你娘知道我来了,却不出来迎我,岂不是实打实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他们俩不来,我不走。我就站在这冻死。”林氏像根木柱子一样杵在泥地里,任凭刘壮怎么劝说都不肯再动。
林家人面面相觑,暗地里叫苦。他们一个个冷得要死,饿得要死,就盼着早点到刘家吃顿饱饭,再好生歇息。偏生这死老太婆又闹上了脾气,都到村口了还要来这么一出。他们本就是跟着林氏来的,岂能舍弃林氏先行一步。
林通叹口气,抱着饿得奄奄一息的儿子示意女儿和媳妇稍安勿躁,跟在姑奶奶左右。他最是了解姑奶奶的性子,若她想要做成什么事,不遂了她的意,她是一定要闹个天翻地覆的。
刘壮见实在劝不动,只得拜托林通照顾好奶奶,他自己快步回家去叫爹娘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