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杨府
早晨,沈茗溪随宋谨之去寿安堂向蒋老夫人请过安后,刚出寿安堂,就看见二房宋敬之的妻子杨氏着急忙慌地由妈妈扶着从石径小道上走过,竟都没看见近在咫尺的夫妇二人。
沈茗溪垂眸,心中有所思量,什么也没说,宋谨之也没有说话。夫妇二人在园子门口分别,宋谨之径直出府,去翰林院述职,沈茗溪回屋。
临近晌午,镇国公府来了位贵客,敏仪郡主朝府里递帖子说要探望府里诸位,顺便看看沈茗溪。
司琴把敏仪引进来,沈茗溪带着她去寿安堂说了会话,蒋老夫人年纪大了,说一会就精力不济,慈祥地招呼沈茗溪陪敏仪好好逛逛府里。
沈茗溪从见她的第一眼,就看出这丫头有话要说,只是一直没有好时机,料想她也没闲心逛园子,沈茗溪直接把人带回自己院里:“现在可以说了。说吧,怎么了。”
敏仪属实憋的辛苦,这下终于可以说了,便眉飞色舞地说个不停:“姑姑,杨府出事了!
就是府上二房的儿媳妇杨氏的荣昌侯府出事了!”
怪不得今天早上杨氏急匆匆地走,连基本礼仪都不顾了,那今天早上怕是套车去家里了。沈茗溪看敏仪亢奋的神情,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给敏仪倒了杯茶。
沈茗溪虽然在京里有许多暗桩,但怎么也不可能在各个勋爵大户人家都埋有探子,就像荣昌侯府这种只靠着蒙恩过日子的府里,沈茗溪自然没有安插人手,因此对府里人员也不是很了解,经敏仪一通解释,才恍然大悟。
原来,杨氏并非荣昌侯府的嫡姑娘,而是一位姨娘生的,不过那位姨娘甚是会讨人喜欢,荣昌侯待她们母女极好,杨氏的吃穿用度都快赶上嫡姑娘了。
杨氏还有个亲哥哥杨宁,由自小被宠溺长大,姨娘溺爱,荣昌侯放纵,因此现下是京里有名的流氓纨绔。
荣昌侯府大夫人是个将门出身的女子,在丈夫多年花心的磋磨下,自请入了家中佛堂,不再踏出一步,因此,府里就是那姨娘的天下。
前些日子,京里有人敲登闻鼓鸣冤,说自己年仅豆蔻的女儿,进了荣昌侯府当差,便再无音讯,昨日夜里他梦见女儿的魂魄回家向他诉说冤情,小老儿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您猜怎么着!”敏仪卖了个关子,不等沈茗溪回答,自己就义愤填膺地说了出来“结果荣昌侯府的人一来,便说,侯府压根没收过这样一个丫头,反而状告那老头攀咬侯府。
后来那老汉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家女儿进了侯府当差,急得眼睛乱瞄,据说啊,像极了做贼心虚,反而侯府的管家大大方方地站着,任凭大家看,没有丝毫心虚。
堂上大人一看,就觉得是老汉想污蔑侯府,便判了那老汉十脊杖。”
听到这,侍奉的侍女们把眉头都皱起来了,听取“啊?”声一片。
沈茗溪挑眉:“反转来了?”
敏仪被她神机妙算的皇姑姑佩服的五体投地,猛一拍大腿:“可不是嘛!那老汉真是命中遇贵人,姑姑您知道季子行吗”
一时听到只觉耳熟,沈茗溪回想起来起来:“是你原来给我说过的那个断案神官季子行吗?”
敏仪更加兴奋了:“对对对,就是他,他之前出京任职,今年恰好调回京来,听说了这件事。”
季子行是走正儿八经的科举,授官当日便上陈天子:“臣,欲外放出京,替陛下分忧!”因此,在外任县令多年,刚回京,就算他的名声传的再响,可京中真正见过他的人不过寥寥几人,更不要说只知吃喝嫖赌的杨府公子了。
由于在外侦破多个悬案疑案,回京后圣上下旨封他为大理寺少卿,官拜四品官。
刚上任便听说了此事的季子行,便衣出行,扮做一个赌场常客的形象,与杨宁“不期而遇”,杨宁与他相见恨晚,一度称之为知己。
昨日杨宁邀季子行过府宴饮,因结束太晚就留季子行住下了。
当晚季子行出门偷偷探查,发现院落后边的香樟林里的土都是新土,质地还很松软,附近也没有新种的树苗,他料定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便一个人徒手挖了个大坑。
这不挖则已,一挖惊人!下面埋着几具白骨,还有一个尸身未腐烂彻底的借着月光能看出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但这女子脸上满是伤痕,脖颈处还有一道乌紫的勒痕,不难看出女子生前收到过什么非人的折磨,还有一具尸体手里𢸥着一个香囊,像极了老汉描述的女儿随身佩戴的香囊。
纵使季子行见多识广,见到如此惨无人道的凶案现场,也不由得一骇,随即,心中燃起熊熊怒火。
他自然知道此刻发作并不能替这些具尸体申冤,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折在这荣昌侯府里。他若无其事地把大坑填平,回到房间,终于熬到天亮,与杨宁谈笑风生,一早就说还有别的事要先回府了。
随后出了侯府,赶在早朝前就把这事捅到御史台。
御史台的大人们像是斗鸡一样,一看来活了,早朝时纷纷上折子弹劾荣昌侯治家不严,纵子犯罪,诱奸良家妇女,荣昌侯只会连连否认啊,自然说是御史们诬陷他,杨家的阵营中的官员也齐上阵。
荣昌侯说:“陛下!御史不分青红皂白,随意攀咬污蔑朝廷官员,至太后颜面,陛下颜面于何地啊!”他说的激昂,却未曾发现皇帝听到这话后,神情一顿,看他的眼神也不似之前那般无奈,而是暗暗的,带着浓厚的厌烦。
两方人马当庭对骂起来,原本严肃的早朝此刻就像个巨大的菜市场一样。
皇帝揉揉直跳的眉心,轻声开口:“还当朕存在吗?”
一句轻飘飘的话却犹如千斤顶,一时间喧嚣的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大臣们跪倒,颤着声回答:“陛下恕罪,臣不敢。”
见场面安静下来,皇帝直接开口:“既然各位爱卿说的都有道理,那不如去查查以证清白也好,荣昌侯,你说呢?”
不等荣昌侯说话,皇帝再次开口:“季子行!”
身着一身深绯色官服的季子行侧跨一步出列,手持玉尺朝皇帝拱手:“回陛下,臣在。”
“朕命你带人前往荣昌侯府探查有无此事,一个时辰够用吗?”
季子行恭恭敬敬回复:“回陛下,够用。”
听到有些耳熟的声音,荣昌侯转头往身后一看,一惊:这不是昨晚儿子带回的好友吗?怎么是他。
荣昌侯一向对儿子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不甚在意,对季子行有印象,还是因为昨晚看见他,听说是儿子的朋友,荣昌侯还诧异,这男子身姿修长,仪态端庄,从后背看去像是一棵迎风而立的细竹,他还纳闷,儿子居然能交到这般有风骨的朋友。
这一刻,他什么都明白了,瘫倒在地。完了,全完了!
御史们看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展露出得意的笑容,皇帝心里也明白御史说的只怕是真的了,但皇帝不似御史那般开心,只觉得晦气,自己舅家怎么能如此废物。
季子行带人直奔荣昌侯府的香樟园,杨宁听到动静出来,大声呵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在小爷家放肆!”
大理寺的人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冷哼一声撞开他继续向前走。
杨宁气的火冒三丈,连走带跑地走到季子行面前,劈头盖脸地呵斥:“放肆!谁让你们来的?知道这是哪吗?”
随后,一愣,结结巴巴开口:“李兄?怎么是你?”
季子行扬手掏出官牌:“我乃大理寺少卿,奉皇命前来调查,还望杨公子不要加以阻拦,否则就是违抗皇命。”
杨宁的脸唰一下白了,腿软到站不住,一旁气喘吁吁跑来的侍从纷纷上前“少爷,少爷”的喊着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