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 长安谣 - 南霂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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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婵月口中的大小姐,便是皇后的长姐陆云熙,李政的贵妃。

玉镯落地的声响过后,殿内安静得可怕,皇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中噙满了泪水。跪在地上的婵月也不敢出声,脸上也挂着泪珠。不过多时,不顾披散的头发,和身上单薄的长裙,皇后站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娘娘三思啊!”婵月跪爬着抢先挡在内殿门前,“娘娘贵为皇后,身份尊贵,冷宫阴冷幽怨,是万不能去的。”说完还用手紧紧抓住皇后的衣摆,跪趴在地上。

皇后并未出声,眼睛盯着殿门的方向,无助地低下头,打湿了睫毛的眼泪滴落,砸在了婵月的手背上。她踉跄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椅背上,椅子腿与地面摩擦着发出刺耳的声响。

婵月赶忙站起身扶住皇后,牵扶着一步步坐到了矮榻上,看着皇后磕得泛红的手背,拿出药膏小心地涂抹上。

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皇后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长发散乱地垂在身后,几缕青丝挡在眼前,遮蔽住了目光,也扰乱了本就纷繁复杂的内心。

在手背上呼着气,就像幼时陆云熙总是笑着安抚的模样,婵月伸手捋顺垂到皇后眼前的长发,“娘娘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奴婢会一直守在娘娘身边的。”

抓着婵月的手,皇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长姐说过我笑起来最好看了,以后若是谁惹了我不开心,她都会永远护着我。”她说着扯起唇角,露出一个苦涩的说不上笑容的表情。

“娘娘...”劝慰的话哽在喉咙,婵月说不出口,她拿着手帕,擦拭掉皇后不间断滴在脸颊上的泪水,满眼的心疼。

轻轻吸了吸鼻子,未有预想中的泣不成声,皇后出奇的平静,眼睛呆呆地望着一个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少了妆容的脸上毫无血色,手指不受控制的微颤着,皆诉说着心中的哀伤。

记起三年前,陆云韶骑着马从南门踏入宫中,无畏地站在李律身边起兵谋反时,曾说过‘长姐明事理,她会理解我做的这些事情’,如今想来,就算理解,长姐是否也曾怨过自己?

陆云熙是陆大将军长女,比陆云韶大五岁,温婉大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她从未对下人发过脾气,轻柔得像是画中出来的女子,待人接物总是带着笑意。

相比之下,陆云韶的性子更灵动活泼,骑马玩闹肆意欢笑。每次都是长姐给她梳理散开的长发,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一边说调皮,一边牵着她的手看园中盛开的桃花朵朵。

在陆云韶眼中,长姐是最温柔的存在,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会在她摔倒哭泣时,将她抱在怀中,哼唱着轻快的曲调。

一道圣旨传到陆将军府,十五岁的陆云熙被丞帝赐婚于太子李政,从此开始了漫漫无际的宫中生活。

出嫁的前一天,陆云韶眼睛含泪地抱着长姐不肯松手,长姐却笑着说道,‘以后有机会,长姐就出宫来看你’。

看到小姑娘脸上露出笑容,陆云熙的心中满是惆怅,这入了东宫,怕是很难再相见了。

人人羡嫉的尊贵身份,却过得并不如意,太子妃心狠手辣,陆云熙只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后来李政继位,她被封为贵妃,位子还没坐稳,自己疼爱的妹妹带兵攻入羲和殿,李律坐上了皇位。

陆云熙成为废妃,踏入冷宫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无比的平静,宫中的九年时光,此时竟是最舒心的。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不必时刻提防被陷害算计。

两人再次相见也是九年后,身为皇后的陆云韶站在她的面前,当初那个灵气可爱的小姑娘,已出落得落落大方,凤冠红装,依旧不变的是眼神中对自己的依赖。陆云熙笑着拉着陆云韶的手,却在所有人离开时,一滴泪滴落在脸上。

若说是否怨过,怕是她自己也没有答案,这跌宕起伏的人生,也许从最开始就已注定。皇后经常派人送来物品,陆云熙的生活并不清苦,却也无法解开心中的郁结。

那一晚皇后在宫中坐了许久,直到撑不在趴在矮榻上睡着。梦里家中庭院,长姐如往常那般坐在桃树旁的石凳上,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

天刚微亮,皇后就迷糊着睁开了眼睛,她唇角有着笑意,却也泪流满面。歪靠在地上睡着的婵月听到动静站起身,出去端来茶杯铜盆,服侍皇后洗漱。

换上黛色长裙,长发随意地挽起,疲惫的面容上未施妆粉,早膳都未用,赶在朝会开始前去了光华殿。废妃是进不去皇家陵墓的,风光无限地进来,再悄无声息地离开。皇后深知国法,她只想求李律让她去送别长姐。

迈进光华殿时,李律已在正殿等候,他几步上前,把将要跪下的皇后抱在怀中,“澜贵妃贤良端庄,朕已下旨葬入妃陵,你且回去准备一下,稍后朕派人去金凤宫,带你去送别澜贵妃。”

皇后点了点头,李律的怀抱太过温暖,她鼻子发酸得再也忍受不住,大颗的泪珠滴落到李律肩膀上,打湿了衣衫。

回到金凤宫,皇后取出一个雕花檀木盒子,里面是两个布娃娃,长姐逗她开心时缝制给她的。有些年头的布料,退去了原本鲜艳的色彩,却是她的珍宝,从景王府到金凤宫,每时每刻都带在身边。

手指在布娃娃上摩挲着,将一个重新放了回去,另一个与陆云熙安葬在了一起。

一切都安置好后,伤心过度的皇后终究支撑不住,晕倒在金凤宫中。她再一次梦到了长姐,梦中的陆云熙周身带着光芒,说要去找寻自由。

昏睡了一天后,苏醒的皇后看着窗外,想着长姐大抵如那些鸟儿般,去了想去的远方。

还有几日就要新年了,惠王府中,李简披着锦被坐在矮榻上读书,这几日气温一再下降,他已多日没有踏出正殿大门。脚边的暖炉燃得旺盛,热气不断地飘散吹着衣摆摆动。矮茶几上香炉中添了些许调制的安神香,舒缓神经。

矮榻位置向阳,阳光透过窗子照射进来,洒在身上一片暖意。专注于书本中的李简柔和温润,唇角噙着浅淡笑意。端起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小口,白皙的脸上少有地透着红润。

一辆气派十足的马车停在惠王府门前,门口的侍卫见状一个开门进去通报,一个则上前恭敬的行礼。

冷哼一声算是应了,安承宣迈着沉稳的步子走进了府中。府中下人自是没人敢阻拦,全部低头福身行礼,殿内侍女赶忙小跑着进去禀报惠王。

李简听后面色如常,只是拿着书的手指轻微颤抖了一下,合上书本,起身整理好长袍,快步去了正殿。待他过去时,安承宣已然站在殿内一副主人模样,目光在殿内巡视着,一旁的侍女保持行礼的姿势不敢出声。

“外祖父。”李简轻声唤道,他低着头走到安承宣身边,扶着安承宣坐到了座椅上。接过侍女手中茶杯,小心地放到身旁的桌子上,“这里不用服侍了,都退下吧。”

闻言侍女们都默默长舒了口气,低头退了出去。

“外祖父怎会突然过来,也不让下人提前通报一声。”李简站在安承宣身边,把安承宣脱下的披风搭在椅背上后,才迈步坐到了座椅上。

“近日天气寒冷,想着你定是闭门不出,就要过年了,过来看看你。”安承宣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语气冰冷。

他身形魁梧,年轻时又在军营中有过历练,上了年纪依旧身子硬朗。李简怕冷,殿内自是多加了炭火,让安承宣不悦地皱起了眉,“等天气转暖了,多出去走走适量锻炼,总是娇气地闷在府中怎么行。”

“是。”只是平淡地回了一句,李简便转移了话题,“外祖父此次前来还有其他目的吧。”

“我来的马车内放了两样东西。”安承宣把茶杯放回桌上,开口便是命令的语气,“新年进宫参加晚宴时,一样代我交给你表妹,是给二皇子的礼物,另一样呈给陛下,算是我给你铺的路。”

“铺路?”冷哼一声,李简的目光看了过去,“是给二皇子铺路才对吧,安昭媛生了皇子,日后定会顺遂无忧,二皇子更是得了外祖父喜爱,自是前途无量了。我一个病弱的亲王,还何须铺路,甚至应该感谢外祖父觉得我还有用处。”

安承宣听后用力在桌上拍了一掌,震得茶杯发出声响,“放肆!真是越发的没有规矩了,枉费我对你花了这么多心血。”

守在门外的管家听到动静后,犹豫着是否要敲门询问,被李简出声制止了。只得退回去守着,心中满是担忧。

“是外孙轻言肆口,还望外祖父不要怪罪。”李简扭过头看向别处,虽嘴上服软了,但挺直的脊背还是表明他的倔强,“况且我与陛下关系疏远,能否有作用还未可知。”

“不知是谁,先前入宫见了陛下,我还以为你们早已是兄弟情深了。”安承宣眼中带着锐利,“此事还是听旁人说起,我这个外祖父当得还真是不称职,所以得空了,就要来关心一下才是。”

“郑太医负责我的问诊情况,也有些时日了,不过是入宫亲自向陛下道谢。”李简思索了一下,继续说道,“那日午后,陛下又派了淳王过来探望,如若再不去谢恩,恐会失了礼数。外祖父不是自幼教导外孙要谦逊有礼,又怎敢让外祖父失了颜面。”

安承宣站起身走到李简面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眼前人,“道谢要晚上去吗?你最好是别有事情瞒着我。”

“我有什么能瞒的过外祖父?有任何风吹草动,您的人第一时间就会把消息传入国公府。”李简刚说完,一个巴掌甩到了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白皙的脸颊上印出清晰的掌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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