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老郭试图反抗,但按住他的侍卫力气很大,动弹不得。他无法说话,憋得涨红了脸。
村民见状伸手阻拦了一下,“吴大人,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老郭老实本分,一直住在镇子里,绝不会做犯法的事。”
“有事情需要郭郎中协助调查。”吴晟公事公办的语气,带出了几分威严,他看了眼侍卫,“不可对郭郎中不敬。”
侍卫得令稍稍减轻了力气,但依旧控制住老郭,跟随在吴晟身后,把人带出了于铺镇。
一路上遇到不少村民,有人上前询问情况,得到的都是同样的答复。见吴晟面色严肃,想要求情的村民都自觉闭了嘴,他们知道吴大人的为人,定会还老郭清白。
从于铺镇入口处离开,吴晟便命侍卫用绳子绑住老郭,一路押着塞进马车,回了皇城。执行任务干脆利落,只用了两刻钟的时间。
舒青漓看向坐在身侧一言不发的吴晟,干脆打消了搭话的念头。吴晟这个人私下里不喜攀关系,这些年事务上没少得罪人,被参奏的折子不在少数,都被陛下扔在一旁无视了。
成功抓捕老郭,暗卫从于铺镇撤出,跟随在马车旁,护送进了刑部大牢。吴晟完成了任务,没再过多过问案件之事,他同舒青漓交代后,回了京兆府。
舒青漓也没在刑部多待,如今他的身份特殊,不便过多出面,与刑部尚书陶若寒打过招呼后,坐上了淳王府的马车。
重查中毒案件,具体细节李律已告知了陶若寒,所以老郭送来时,他并未觉得惊讶。但没急于审问,让狱卒给老郭上了手铐,关进了牢房。
老郭不能说话,若是不配合,确实很难逼问出有用的信息。所以陶若寒从另一个方向出击,先审问被暗卫抓住的男子,既然他与老郭有关联,就有可能找出制约老郭的把柄。
没想到的是,男子嘴硬得很,无论问什么都是闭口不言,哪怕用了刑,也是不吭一声。这是个重要的线索,陶若寒不敢太过用刑,只得命狱卒又把人关回了牢房。
陶若寒出了刑部大牢,亲自入宫,去向陛下禀明情况,恰巧遇见了叶敬卿。
郭谦的商队今日清晨刚刚回到沐国,吴鸿就把情报传递给了叶敬卿,他一刻不敢耽搁,也入了宫。
只是执征进了光华殿内殿禀报后,把两人一同请了进去,他们各自任务不同,但两人目光相接后,便了然,调查的是同一桩案件。
李律刚批阅完奏折,用指尖掐了下眉心,喝了几口刚沏好的养生茶。他这两日与陶若寒又重新梳理了一遍案件,总是觉得心中不安,此事或许会牵扯出更大的阴谋。
辰贵妃中毒时,温嬷嬷便身子不适卧病在床,调养了许久才好,按理说有舒婕妤的高明医术,不该如此。而且汐美人被抓时,温嬷嬷同样闭门不出,像是在避嫌似的划清关系。
这几日暗卫来报,西旻宫一切如常,温嬷嬷前几日去了一次内务府,之后再没离开过西旻宫。
昨日,李律还去了西旻宫看望舒婕妤,也未曾见到温嬷嬷,不禁在心中有了疑虑。
看到两人进来,李律收回了思绪,把手中茶杯轻轻放到了矮茶几上,“不必多礼,赐座。”说完他目光先看向了叶敬卿,吴鸿带回来的情报至关重要。
“回陛下,吴鸿送来的情报中,提及花朝月夕制作工艺繁杂,且用料用量需极其精准,才能达到最强药效。能达到此条件的,必是宫廷御医,因此在民间很难寻到。”叶敬卿稍作停顿,继续说道,“花朝月夕在瑞国被严令禁止,又怎会轻轻松松流入沐国。”
“你的意思是,花朝月夕来自瑞国皇宫。”李律看向叶敬卿,眉头紧锁,一旦涉及瑞国皇宫,这就不是简单的一个案件了。
“以目前获取的情报来说,确是如此,来自瑞国皇宫,还能顺利进入沐国,臣认为,和舒婕妤来沐国和亲,有很大关联。”叶敬卿说完半跪下行礼,舒婕妤救治辰贵妃有功,此番话多有冒犯,但也不得不说。
李律抬了抬手,免了叶敬卿的礼数,继而看向陶若寒,“刑部的情况如何?”
“回陛下,男子严刑拷打下依然不肯招供,臣先将他押回了牢房,已经派人去调查其身份,但还需要些时辰。”陶若寒用宽大衣袖抹去了手掌心的汗水,“老郭不能说话,还没审问,他是两年前去的于铺镇,和舒婕妤来和亲的时间点对得上,他或许就是瑞国人。”
指尖在茶杯杯壁上反复摩挲,李律目光微转,“让太医去给老郭检查,不能说话是先天原因,还是后天造成的。”
未在光华殿待太久,两人退了出来,叶敬卿完成任务,先回了中书省,先前李念去了几个村镇调查情况,这个时辰了还未回来。陶若寒则是去了太医院,带着张太医直奔刑部大牢。
老郭是至关重要的人物,刑部自然不敢疏忽,派了三名狱卒在牢房外看守,以免他自寻短见。自从进了牢房,他便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真的是个被抓错的无辜之人。
听到开锁的声音后,老郭睁开眼睛看了过去,见张太医手提药箱走了进来。垂眸掩去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他懂医术,自然能猜到张太医的来意。
张太医在马车上知晓了此行的目的,听令办事是他一贯的风格,免去了自我介绍的流程,把药箱放在牢房里的桌子上,直接开始检查。
抬起手比划了几个手势,手腕上的铁链随着老郭的动作,发出刺耳的碰撞声。手势是平日里和于铺镇村民沟通用的,他无非把这当作辩解申诉的方式,以证明自己普普通通的村民身份。
这一招显然并不奏效,陶若寒命两名狱卒按住老郭,全力配合张太医。
作为太医院的老人,张太医不多时便检查完毕,他没有马上给出结论,把物品收回药箱中,提着药箱走出了牢房。走到稍远些的位置,才对着身后跟随而来的陶若寒,轻声说道,“声带有明显损伤过的痕迹,从损伤程度来看,应是后天较为烈性的药物所致。”
陶若寒并未面露惊讶,或是早已料想到了答案,与张太医寒暄了几句后,派人把张太医送回了太医院。
太多巧合集中在一起,就是真实存在的,陶若寒逻辑逐渐清晰。
花朝月夕来自瑞国皇宫,能避开重重检查进入沐国,混在和亲的物品中是最好的选择。基于毒药的致命性,必定会交由懂医术的人员保管,老郭很大可能为宫廷御医。两年前,他跟随在和亲队伍中,顺利进入沐国,再从队伍中脱离,定居于铺镇,成为潜伏在暗处的利器。
此项任务危险系数极高,御医并非专业人员,瑞国必定会留了后手。老郭的嗓子应该就是那时,或自愿或人为损坏的,为的就是被抓住时,不会透露情报。
调查男子身份的之事还没完成,淳王府的马车先回了皇城,据李念口述,两年前受灾的几个村庄里,没有老郭这般样貌体型的成年男子,更没有聋哑者。
案件似乎又陷入了僵局,明知道对方的身份,就差撬开所有答案的关键性证据。
在牢房踱了几步,陶若寒今日暂停了审问,离开了刑部大牢。该如何应对审问,想必老郭早就想好了对策,那他偏不提审,拖得久了总会有人自乱阵脚。
翌日,男子身份依旧没有查明,陶若寒干脆连刑部大牢都没去,气定神闲地翻阅手中卷宗。男子被抓了两日,迟迟不回去复命,幕后主使者才是最为心急的。
西旻宫与素尘宫中一切风平浪静,这两日都是紧闭宫门,昨夜吹了一晚上的大风,气温又降低了几度。
在抓捕老郭的第三日,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刑部官员拿着男子的画像各村询问时,有人认出了男子的身份。男子是冯铺镇村民,叫祥子,还有一个妹妹珍儿,三年前珍儿嫁给了一个富商做妾室,他们一家人便搬走了,以村民的话说,是去享福了。
刑部官员又根据村民的信息,找到了富商的府邸,一听是来自皇城的官员,富商吓得跪下磕头,有问必答。
珍儿生的貌美如花,富商确实喜欢,也用轿子风风光光的娶进了府上,还养着她一家子人,不知花了多少银两。可好景不长,珍儿迟迟怀不上身孕,调养滋补了许久也不见效,渐渐失了宠。
再后来,富商有了新欢,便狠心休了珍儿,将人赶出了府。这事在各村中传播速度极快,没几日就闹得人尽皆知。珍儿脸皮薄受不得风言风语,在一日清晨离家出走,至今生死未卜。
为了养家,祥子接了几份工,每日早出晚归,别提多辛苦了。有一日他很早就回了家中,说是找了份赚钱多的差事,还把父母一同接走了,至于搬到了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听了刑部官员回禀后,陶若寒眉头紧锁,祥子只是一介村民,既没读过书,武功也仅仅是三脚猫功夫,这样的人如何会寻到高报酬的差事。怕是被骗去为人卖命,其父母也被控制住,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招供。
陶若寒整理了一下目前的卷宗,起身去了刑部大牢,亲自提审了祥子。这次他没再用刑,甚至还让医官给祥子处理了伤口,对于这样的犯人,心理比身体更容易击溃。
把一杯温水放到了祥子面前,陶若寒并未急着审问,目光停留在对面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