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内皇城。李猷路过朱墙根上一片清凉绵延的槐树荫,徒步到了宫中最高的瞭望塔,闲懒而随意地躺在顶层的阑干旁,闭目养神。
约莫半个时辰后,从宫外回来的上官耒带着消息爬上了楼。
“表哥,巴蜀传来消息,咱们要找的人有线索了。”
李猷瞬间精神抖擞,翻身而起,“快说,可是找到黛云软了?”
原来,就在一年前,巴蜀多地洪涝,一个风雨交加的雷雨夜,有位年轻女子拿着李猷母妃的私人印章,叩开了上官柜坊分号的大门,寻求帮助。
掌柜见到纯禧的印章,不敢怠慢,甚至都做好了必要时候就义牺牲的准备。还好,那年轻女子只是想请上官柜坊帮忙安置身后三五个失孤失怙又无家可归的小流民。
洪水过后,多留了层心眼的掌柜很快就将有人在巴蜀一带使用过纯禧印宝的事情层层上报,最终传到了李猷耳朵里。
李猷激动万分,某个大胆的猜测让枯死的心破开沉寂的土壤。他推掉一切要紧事儿,当即去向生母请安,确认了她的印章仅给了黛云软一人。
黛云软......难道没有死?
还是说,他母妃给她的印章被从前伺候过她的人给拿去用了?
可是......消失多年的印章忽然横空出世的理由是因为要替们寻求庇护之所啊。
又是在行善举。
这是独属于她的出场方式。
他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她!一定是她!
李猷不假思索将挂在寝宫里的黛云软画像快马加鞭到了巴蜀,让那掌柜速速辨认。
掌柜确认无误后,他的心脏都要蹦出胸腔了。
从此,他开始秘密往巴蜀增派人手,誓要寻找到黛云软的踪迹。
一年了,近乎三百六十五日,终于有新的进展。
上官耒如实汇报,“黛娘子最近应该在绵州一带,身边一直带着一位老者。不过,她最后出现的地点具体地点是羌人的地头。咱们汉人不好再进去打听。”
失而复得的喜悦之后,某种期待滋生。这一年来,因为她,他内心却始终充盈着一股渴望新生活的力量。
得知她死于火灾时,李猷内心的悔恨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刃反复凌迟着肉身。他总是反思自己,如果当初自己能不那么优柔寡断,能早点将她从裴赴远身边抢过来,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为什么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能认清自己的心,才晓得“珍惜”二字怎么写?
自从在瞭望塔拥抱过她后,他更爱来这个地方了。
她迷人而淡雅的杜桑香,他多想再贪婪深嗅一口。
她细腻白嫩的后颈,他多想再埋首蹭一蹭。
她柔软如水蛇的细腰,他多想……他不敢再想。
也不知道裴赴远这家伙到底占有过她没有。光是想想就后槽牙痒痒。
总之,裴赴远弄丢了她这么一块儿宝贝,而自己不打算再做一个拾金不昧的人了。
“这次朕绝对不要再跟丢她了。”李猷用力拍了拍上官耒的肩膀,“懂吗?”
上官耒严肃而珍重地应下,“阿耒定不负皇上所托。”
他正欲下楼,却在楼梯口碰见了不知站了多久的戴淑妃。上官耒一整个僵在原地。
没有听到踩楼梯应有的“咚咚”声,李猷回眸,将视线一扫,明白上官耒为何顿住脚步了。
淑妃赶在李猷发话前,率先迈上楼梯,跪在了光滑的地板上,“臣妾无意间听到了皇上谈事,臣妾罪该万死,原听候皇上发落。”
上官耒皱着眉,暗暗不悦。但还是自觉退下了。
淑妃心中酸楚不已。夹杂着嫉妒,夹杂着不甘,还有些许的自怜。
原来,这就是她失宠三年的理由。
不对,准确来说应该是这就是她四年来荣极一时又黯然失宠的原因。
果然是因为那个女人。
见到黛云软的第一眼时横生出的危机感并不是没由来的。
她的直觉没有错。
一想到一个与自己看似毫不相干却比自己漂亮神秘的女人决定了自己的命运荣辱,她便滋味难受。
上苍早就通过蛛丝马迹给了自己暗示,只是自己心存侥幸,以为重生了就是天选之人,所以不愿直视真相。
她自始至终都是别人的替身。
那个女子通过一颦一笑就能轻易获得的爱,她就算苦心经营都未必能得到。
初闻黛云软在火场去世的消息时,她虽惊愕,惋惜,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就在她以为可以像从前一样恩爱如初了,他却彻底将自己疏远了,推开了。
虽然赏赐照旧,从不亏待自己,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她不在乎。
白羲窈明白,皇帝是在以不碰自己的方式向那个女人的在天之灵表忠诚,表爱意,表忏悔。
她感动至极、挫败至极,又恶心至极。
感动,是因为她亦有柔软的心,容易为爱情故事触动。哪怕这份爱不属于她;
挫败,是因为她从来没有得到过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