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梭云口中的大殿下,盛溦溦没见过,倒是听过关于他的传闻。
南夜国的开国皇帝姓娄,但所有长子却都姓白,这是南夜的开国皇帝定下来的规矩,至今已有两百年历史了,据说是因为当初娄氏先祖一穷二白、无钱无势之时,承蒙江南丝绸大户白氏不嫌弃,娶了白氏嫡女为妻,后来先祖开国之时,又全靠白氏资助,所以才定下“凡长子,皆姓白”之规定,以此答谢白氏一族。
白懿值便是因这个规定姓了白,他是长子,长到四五岁时,皇帝也没能再生个皇子来,正欲将他立为太子之时,幻国使者要求南夜国提供质子,以换取两国永交之好,彼时南夜国国势甚微,处处屈服于幻国,只得遵幻国要求,将白懿值送入幻国当质子,这一去便是二十多年,现在想来也快三十岁了吧。
传言他在幻国的二十多年,一直是以傻子的身份活下来的,不仅麻痹了幻国的所有人,看不出任何破绽,就连南夜的人也都对他傻子的身份深信不疑,直到他阴忍克制、忍辱负重、步步为营,不仅看准机会顺利逃回南夜国,还带回一个对南夜来说无比有利的战事消息,最终让南夜大军扭转局势,一举攻破了幻国大军。
盛溦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盛家还没出事,她记得是冬天,她坐在软榻上,膝上拢着鹅绒被,手上捂着暖手炉,身边的暖盆里还烧着银碳,室内温暖的如同春天似的,忽地从婢女口中听到这个小道消息时,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白懿值作为质子被送去幻国时,仅仅是四五岁的孩子,那么小的年纪便知道装傻保命,已经很让人惊讶了,何况他此后二十几年一直委屈求全,将傻子的身份扮到极致,心思之深、城府之厉,令人难以想像。
如今他已是近三十岁的人了,手段恐怕更是不得了。
脑海里的思绪飞快的飘过,停下来时,盛溦溦背后已然冒出了一丝冷汗。
而梭云的反应,似乎也没比她好多少,只是一张脸上尽是无辜委屈的神情,几欲落下泪来。
听到身后的步伐渐近,盛溦溦知道白懿值已经走到她身后了。
白懿值信步走过盛溦溦身旁,在她和梭云之间站定了身子,乌发美目,唇色天然嫣红,一身纯白的锦段长衫,腰间束一块青玉,下坠同色流苏,本就俊美的脸,被这身打扮衬的更加俊美如斯了。
盛溦溦不由地一怔,终于见到一个颜值和娄宴不分上下的人了。
若非要将两人比一比的话,白懿值更俊美一些,但皮肤太过柔白,少了一丝英气霸气,与娄宴浑身散发的荷尔蒙比起来,他就像是个逍遥快活的散仙。
与盛溦溦想象中的阴鸷形象截然相反,看颜值、看皮肤,简直就是个迷死人不偿命的神仙小哥哥啊!
盛溦溦一点儿都察觉不到他身上的阴冷城府之感,不由地对他生出一丝好感。
盛溦溦也依着梭云的称呼,唤了一声:“大殿下。”
白懿值的目光在二人脸上轻轻一瞟,美眸微微上扬:“何事这般吵闹?”
“回殿下——”梭云双眸陡然发亮,突然指向盛溦溦,开口道:“她撞了奴婢,奴婢同她理论,她却将奴婢手中的盘子杯盏全部摔碎,还打了奴婢——”
梭云不仅面部管理几近满分,这表演力也是极强,一副梨花带寸的模样,很是楚楚可怜了。
盛溦溦虽然意外,但想到梭云之前的表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她之前都表现的像个中等段位的白莲花,此时当着白懿值的面来这么一出,倒像是个低等段位的了,对付这种人,她根本不需要动脑,光武力值就能解决了。
白懿值一手背于后腰,一手执起云扇,云扇忽上忽上,就像是他此刻的神情,漫不经心中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此事,你们上报宫女司定夺。”
“大殿下……”梭云原本指望白懿值能给她撑腰,没成想白懿值压根就没打算搭理她,完全一副旁观者的自如。“若是他们问起来,殿下可得给奴婢做证。”
白懿值摇了摇手上的云扇,缓缓的收了起来,不轻不重地在另一只手掌心轻轻拍了两下,似笑非笑地道:“亲眼所见都不一定为真,何况我什么都没看到,如何做证?”
“大殿下,奴婢可是慈宁宫的人,皇太后都知道奴婢不说谎的。”
盛溦溦觉得自己就够瞎说的了,梭云比她还不要脸。
“皇祖母为人一向宽厚,善恶分明,我想你比我更了解吧?”白懿值说着,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眼盛溦溦。“你说,这茶渍一深一浅,会是光线的原因么?”
盛溦溦一惊,心下念头一转,不禁骇然,她不知道有没有理解错白懿值想传达给她的意思。
梭宁怔住:“大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想的意思。”白懿值美眸弯了起来,一笑如海棠沐烟雨,说是世间绝色也不为过。
“大殿下,您不信任奴婢?”
“我信不信任,有什么要紧?最紧要的是宫女司的人信。”白懿值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身子一转,便走开了。
白懿值前脚离开,后脚梭云就收起了眼泪,提裙准备站起来,只是她身子还没站稳,便听盛溦溦出了声。
“我这人,从不白白受冤。”盛溦溦勾起滟滟红唇,声音轻柔如风,抬手却是重重的一巴掌,打的梭云目瞪口呆:“好了,这下你可以向任何人告状了。”
梭云捂着脸,错愕地瞪着盛溦溦,有些不敢置信:“你打我?”
“我在救你,你不是说我打了你一巴掌么,你这两边脸又白又嫩的,怎么看也不像刚刚受了我一巴掌的样子啊,为了免去你一个欺上之罪,这一巴掌,算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你——”
“迟了,你这脸上的巴掌印就消了。”
梭云气的脸色十分难看,连之前捧着的什锦托托也不要了,捂着脸扭身就跑走了。
等梭云走远了,盛溦溦正了正色,朝前方走去,不出意料,白懿值果然在长廊的转角处等着她。
“大殿下。”盛溦溦摸不准白懿值的脾性,初次见面便朝她抛橄榄枝,由不得不让人怀疑他的动机。“大殿下为何要帮奴婢?”
隔着几步的距离,白懿值瞧见盛溦溦脸颊处浅浅的梨窝,不笑的时候,梨窝很浅,像极了他印象中的人。
“人之初,性本善。”白懿值唇角轻轻一勾,露出洒脱的笑容:“我性本善,帮你自是出于本性。”
盛溦溦:……
竟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
……
回到寝殿,盛溦溦有些后怕,长这么大,除了进太子府伺候娄宴这件事她不能十拿九稳以外,旁的事,若没有八成的胜算,她轻易不会尝试的。
方才白懿值的神情,分明是在告诉她,如果梭云向皇太后告状的话,他一定会为自己作证的,证明梭云在说谎。
可白懿值是什么人啊,虽然看上去长着一副人畜无害的脸,可他毕竟戴着面具生活了二十多年,值得相信吗?再说她打的毕竟是皇太后身边的人啊,若是皇太后责备起来,恐怕会连累娄宴都不一定。
然事情盛溦溦虽然能解释清楚,但她不确定娄宴知道后会不会生气,所以一回到东宫,第一件事便是找床。
万一娄宴生起气来,她还有可栖身的床榻啊!
再者东宫毕竟在皇宫内,不像太子府那么自由,要是再同娄宴一张床榻,怕会有闲言碎语传出去,还是收敛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