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红旗降落
一场晚宴,宾主尽欢。
这位银行经理当真是妙人。对着周秋萍他们,他自称俄罗斯人。和卢振军说话时,又一口一个布尔什维克兄弟,两张皮运用自如。
酒足饭饱之后,谈判地点变成了卢振军在莫斯科设的办事处。
这还是周秋萍头回来,进门看到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时,她甚至愣住了。
还是年轻姑娘先认出了周秋萍:“嬢嬢,你来了啊。”
周秋萍这才回过神,笑道:“兰香,哎哟,真认不出来了。”
四年前的高中毕业生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现在却是实打实的大姑娘了。
她的打扮也不算出挑惹眼,就是普普通通的大衣。但往那里一站,亭亭玉立的,跟株小白杨似的,特别挺拔。
周秋萍忍不住夸赞:“长高了啊,真高了不少。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也不管那位银行经理了,干脆和大姑娘聊天。
兰香有点不好意思:“在这边天天喝牛奶,就呼呼长肉,我今年胖了十斤!我去年过年时来的,我爷爷我爸爸还有我叔叔他们都来了,觉得回家过年太耽误事,就把我们都带过来了。”
她笑道,“现在村里已经没人了。”
周秋萍难以置信:“都?那小孩上学怎么办?”
其他人都好说,孩子是耽误不起的啊。
兰香笑道:“我们村小学的老师也一起过来了,就自己办了学校,我平常也在学校帮忙上课。等到时候回去拿毕业证。上中学的在学校寄宿,他们爸妈有空回去时就去看他们。”
朱莉皱眉毛:“那他们岂不是很惨,孤零零的。”
兰香却不明白哪儿惨了,有吃有喝有学上。
周秋萍帮忙解释:“农民工家的小孩也这样。”
90年代的留守儿童几乎都是这样孤独地长大的。甚至下河村在学校寄宿的小孩算好的了,起码跟老师、同学待在一块儿,吃饭什么的都不用担心。
更惨的留守儿童除了照应自己上学之外,还要管自家的田地,因为他们不管就没饭菜吃。
个中的辛苦,没经历过的人根本难以想象。
兰香急着强调:“我们想趁现在机会好,在外国多挣几年前,争取也当个华侨村,以后就不愁了。不然我们要是没钱,村子都被淹了,哪还有好日子过。”
周秋萍惊讶不已:“村子被淹了?怎么回事?”
她记得上辈子决堤泄洪,冯家村被冲没了,但是下河村还在啊。
所谓下河是往下河走,它的地势要高不少。
兰香摇头,叹气道:“我爷爷说是我们村里没人,水太急,镇里顾不上商量,就撅口子泄洪了。”
她家大人唉声叹气了一整天,她也挺遗憾的,因为他们家房子是新盖的。
“嬢嬢,你家房子估计也垮了。”
周秋萍无所谓,反而感觉白茫茫一片雪,落的真干净。
叫洪水冲没了?挺好的。反正她这人冷心肠,对家乡也没多少感情可言。
周家祠堂也没了吧,太好了!
她笑了笑:“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弄更好的。”
至于要不要回去,那也不是必须的。故土这种事,吾心安处是吾乡。
办公室的门开了,翻译过来朝周秋萍比划了下:“10万美金或者瑞士法郎,一亿卢布。”
周秋萍在心中直接撅翻了那道貌岸然的银行官员祖宗十八代。
她上辈子常听做外贸生意的人抱怨,怪最早到东欧和俄罗斯做生意的人带坏了风气,当地官员和警察一看到中国人就索贿,对着其他国家的人甚至是越南人都不敢。简直憋屈死了。
周秋萍现在却深切地感受到为什么大家愿意掏钱消灾了。
因为急迫,因为来不及和他们拉锯战,所以宁愿捏鼻子认了。
她死道友不死贫道,也顾不上后来人的腹诽,先管好自己的事再说:“没问题,让卢总付钱吧。”
看玩笑,挪用了她这么多钱,那点小钱他不掏还指望她掏?
卢振军知道这事不好善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得亏他虽然现在手头紧,但10万美金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头发梳的能摔倒苍蝇的银行官员笑容满面地跟他们挥手道别,一再表示这真是个美好的夜晚,祝福两国友谊长存。
也不知道他说的两国到底是那两个国家。
好在他虽然贪,但贪的有限,又相当富有职业道德,拿了钱就办事,第二天便顺利将贷款申请交了上去。待到第三天,1亿卢布的贷款顺利进了周秋萍的账户。
这回周秋萍给飞机厂下了订单,还是订购三架伊尔-86。但从下订单到飞机交付,走个两三年的流程很正常。所以周秋萍虽然是按照原价标准签订的合同,但她实际上交给对方的定金加在一起只有1000万卢布。
剩下的部分,按照双方合同约定,要分期在不同阶段付清。
周秋萍掉头离开了飞机厂,她其实并不指望能够如期收到那三架飞机。毕竟随着卢布快速贬值,这点钱根本不可能负担得起飞机制造。
只是做戏要做全套,她不愿意节外生枝。
剩下的9000万卢布她本来想换成美金或者瑞士法郎带走,去欧美购买飞机,最好是能从英国银行搞到贷款,趁机再薅个羊毛。
然而摇摇欲坠的苏联对外汇管制十分严格,即便是她愿意塞钱,也没办法弄到美元。看来羊毛没那么好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