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非梦 - 临渊羡渔 - 千金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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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非梦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顷刻之间,艳阳尽收,乌云汹涌,寒凉秋日里竟然还隐隐响起了滚雷声,未过多时,狂风骤起,大雨倾盆而下。

雨势又急又猛,宋奇与其他随行护卫身上立刻就湿透了,兼着落雨如幕,他们几乎睁不开眼。马匹也不安焦躁起来,踢踏着马蹄,停在原地不肯再动。

马车陡然停下,容嬿宁身形往前一栽,好容易扶着车壁坐稳了,就听见外面雨声、人声、马鸣声交杂错织在一块儿。

檀香下意识地想要开窗一探究竟,可窗户才稍稍被推开一点儿缝隙,就有豆大的雨滴砸了进来,瞬息之间,车厢内就湿了一块。

宋奇从外面将车窗合上,高声道:“这雨下得急,姑娘千万别开窗。”

狂风席卷,雨幕混浊,宋奇隐约中听见马车里传来主子姑娘轻细的说话声。

“宋大人,附近有没有什么地方可以避雨?”

他们一行人离开复杯客栈后,沿着官道行了小半个时辰,翻过了半座小山丘,再往前行进百余里就是安阳城城门,然而,这会儿山雨弥漫中,马车寸步难行。

宋奇勉力睁眼朝周围望去,四野荒凉,忽然,不远处东南方向黑乎乎的一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抬手揉了揉眼,待看清那一团黑影原来是一座不大不小的破落宅院后,宋奇一脸惊喜,忙折回到马车跟前,再次扬声道:“姑娘,前面有座废弃的宅子,可以暂避一时!”

那座宅子的确已经荒废许久,门匾腐朽,要落不落地悬在门楣上,脚下的木门槛早已被虫子蛀蚀得不成模样,马车也因此得以长驱直入,直接驶到堂屋的台阶下。

堂屋屋顶尚好,没有雨水的淋刷,四处都张着偌大的蛛网,踏入其中是掩也掩不住的潮闷腐臭。

宋奇看了看屋内的情形,又看了眼撑伞拾级而上的主子姑娘,目露纠结。

仙女似的姑娘在这里歇脚,总是格格不入的。可眼下大雨瓢泼,四野荒芜,确无他处可以遮蔽。

宋奇请容嬿宁主仆在堂屋门外的廊檐下暂歇,自己领着其他几个护卫立即将屋内清扫并腾空出一块儿干净的地方,从行李中取了一块整洁的毡布铺在地上。

“条件简陋,委屈姑娘了。”

容嬿宁轻轻地摇了摇头,弯唇道:“这里已经很好了。”她抬步走进堂屋,宋奇已经搜罗了一些废弃的桌椅木料,在地上生起一个火堆来。

檀香扶着容嬿宁席地而坐,瞥见宋奇身上湿漉漉的,好不狼狈,不由道:“宋护卫,你别忙活了,换身衣裳要紧。”

习武之人,淋个雨算什么。

宋奇心中如此想着,嘴上也只道:“不妨事,一会儿就干了。”

可他话音还没落,就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霎时间涨红了一张黢黑的脸。

檀香忍不住扑哧一笑,便是容嬿宁也跟着弯了唇角。

最后还是容嬿宁执意要求,宋奇和其余几个护卫才转去堂屋外长廊拐角处的抱厦里,把身上的湿衣裳都换了,然后才继续守在堂屋的门外。

屋里,容嬿宁屈膝跪坐在软乎乎的毡布上,一边伸着手烤火,一边盯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幕出神,百无聊赖之际,忽而听见身侧的檀香“咦”了一声。

容嬿宁不由侧首朝檀香望去,却只见小丫鬟正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在辨认墙上残缺的对联内容。

“青……挺……季……盛,……呈……春”

檀香断断续续的念着,语不成句,盖因那歪歪斜斜悬着的桃符上早已字迹模糊,有的地方甚至已经被蛀蚀得缺了角。

容嬿宁的视线久久地停在那即使腐坏仍难掩笔走游龙之势的大字上,一瞬间不禁神思恍惚起来。

隐隐约约之间,容嬿宁仿佛看到烛火映照出一幅松鹤延年的丹青,丹青两侧对称地悬着一双联句,写的是:“青松挺秀四季盛,瑞鹤呈祥百岁春。”

“姑娘,你可真厉害!”

檀香的惊叹声响起,震得容嬿宁陡然回神。

“什么?”容嬿宁有些茫然地看了檀香一眼。

“青松挺秀四季盛,瑞鹤呈祥百岁春,姑娘方才念的,正好补了上面的缺呢。”

闻言,容嬿宁再次将视线遗落在那幅残破不堪的联句上,半晌,她不由抬手抱住自己的头,一双秀眉痛苦的皱起。

荒僻破落的就宅院,昏沉明灭的灯火,焦急不安的男女,以及突然弥漫开的无边血色……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在眼前闪回,容嬿宁不住地摇头,口中喃喃低语,吓得一旁的檀香脸都白了。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不要吓唬奴婢啊。”檀香几乎要哭出声来。

“发生了何事?”外头宋奇等人听见动静,箭步冲进屋来时,只看见一向温柔端正的主子姑娘神情痛苦地倒在檀香的怀里,巴掌大小脸毫无血色。

檀香流着眼泪,摇头。

“我也不知,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容嬿宁此时只觉浸身于无边无际的梦魇之中,那些曾经反反复复出现在梦中的模糊画面在沉闷的雨声之中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良久,脑际的疼痛稍退,容嬿宁虚弱地睁开双眼,虚虚地靠在檀香的怀里,抬眼朝堂屋东墙边望去,梦中那被人一刀劈开的衣柜正孤零零立在那儿,衣柜里一片漆黑,像是无底的深渊,等着吞噬一切。

“檀香,那些好像都不是梦。”

檀香正替她擦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闻言,手中动作一顿。

檀香自然知道,容嬿宁从六岁那会儿起就一直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零零碎碎的,似假又似真。

“姑娘?”檀香的手微微颤抖,担忧地看着自家姑娘。

容嬿宁阖了阖眼眸,轻轻地摇摇头,“没事了。”

不远处的火堆依旧暖烘烘的,可容嬿宁只觉得周身冰凉。

原来梦不是梦,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不过那段记忆委实不算美好,才在她儿时一场大病后被刻意遗忘了罢了。

容嬿宁缓缓起身,走到东墙下的衣柜前,仿佛看到当年瑟缩其间的瘦弱女孩。

——你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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