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冬去（三十六）

第56章冬去（三十六）进门就有药房，长长的案上放着医案、医书、小秤，还有尚未包扎的药材。后面一排带方格的木柜，想来里面是药材。

一个童子从外头进来，看晚云一眼，道：“医官到营房里巡诊，你下晌再来。”

他想必把她当成来看病的了，晚云“哦”了一声，问道：“这里可还有别的医官么？”

童子道：“你新来的？你住在西营还是东营？西营有西营的医官，东营有东营的医官。”

晚云好奇地问：“每营有几位医官？”

“五位。”童子有些不耐烦，说，“你的问题可真多。若没别的事，别耽误我抓药，我快忙不完了。”

“我可以帮你。”晚云笑道，“我家是开医馆的，我识得。”

童子较真起来，仔细看秤，竟是不多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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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童子复低头看，面色微变，“你怎知是黄芪？”

“你不守规矩！”他嚷道，“怎么能这么拣？”

晚云反问：“怎么就不合规矩了？我问你，我少了么？”

若在仁济堂，这些要烧掉的，但在玉门关这样的地方，任何东西运过来都金贵得很，万不可浪费。且现在大雪封路，战事随时爆发，又从哪里补给呢？

晚云感到事关重大，晌午的时候，瞅着空当找到了裴渊。

晚云不与他啰嗦，道：“刚才我看桔梗快没了，须得补一补，库房在何处？”

里边辟了几个窑洞做库房。

“我怎么知道！你坏了规矩，我也白看了！”

入货时要拆包验货，不定时还得拆开晾晒。晾晒是顺道将大小不当、品质不佳的残次品拣出来。

“我们左右开弓，岂不更快？”

“这你别管。”晚云撩起衣袖，一边将麻袋拖出去，一边说，“快来帮忙。”

晚云也不废话，只拿起案上几张方子，挨个看了看，随口就说出了它们是治什么病的。

童子闻言，噘着嘴道：“我只是来帮阿公的，又没正经学过，怎么知道这些。”

这是个粗活，但晚云在医馆里常做。

“我反正无事可做。”晚云瘪瘪嘴角，“你那么忙碌，我想找你说说话也找不到。”

这库房中的药材着实太多，大大小小上百包。里头不仅有发霉的，还有长虫的。天冷了，有的虫成了尸体，有的还苟活。

裴渊笑了笑，神色却随即变得严肃起来，亲自去仓库里查看。

按理，河西干燥少雨，便于储存。若是霉了，必然是药材没晾干，或是路上淋了雨。

她手脚麻利地拣出药材。童子在一旁看着，有些愣怔。

童子狐疑地看她，似乎不信。

“你要帮我，也不是不行。”他眼珠子提溜转，揉了揉肩膀，道，“我来念，你来拣。”

童子露出惊讶之色，这才闭了嘴。

童子看的眼花缭乱，最后也不知道她漏了不曾。

童子拧着眉道：“你能记清？”不过晚云翻检一阵，便感到这库房中的问题远不止于此。

晚云等了等，问：“没了？”

童子一脸认真：“那不行，你虽认得药方，可不一定认得药。总要有人在一旁盯着，否则吃药吃错了要死人的！”

晚云走进去，闻到一股霉味，不由皱眉。

最后，拢总近十人围在一处，你看我我看你。

晚云对着药箱翻检，头也不回：“第二味是黄芪还是黄芩？”

待晚云都分好了，他呆呆地问：“你怎样样都记得清楚？”

“有何不能？”

晚云敲敲他的脑袋：“医家治病救人，首要乃是记方子。第一个方子名叫鼻塞脑冷清涕出方。你若识得方子，无论药量增减，都能记住。”

“药材？”裴渊看着她，“你去了医帐？”

“三份。”

晚云抽出三张草纸，工工整整地排在桌上，拎着小秤站在药柜前。童子看她并不先找通草，而是遇见什么抓什么。她在最左边看见桂心，在手上拨弄了一会，大致一抓，放在秤上正好三两，再匀成三分，不多也不少。

“你自把这两味拣了，我再往下念。”

童子见她竟要把那些药材拿出去晾晒，瞪起眼睛：“你究竟是何人，这般闲，营里不操练不讲习么？”

童子狐疑，又继续念道：“通草、辛夷各半两，细辛、甘草、桂心、穹？、附子各一两。”

*

童子从仓曹处取了令牌，来到城墙脚下。

晚云不由叹气，这孩子若是在仁济堂，铁定少不了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