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 - 没有郎君我可怎么活啊 - 淮山有薇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武都

武都

楚京相较于燕京更北,水脉奇广,初春时节霜冻的溪流正在裂冰,陈文荷与师厌站在城下,呼吸间能闻见清新甘冽的气息。

三京最末,楚京甚至远不如临安繁华,二人入城时畅通无阻,这里农人比行商脚夫更多,身着朴素的衣服,既不拥堵,也不冷清,看上去像是哪个安宁的小县城。

“武都就在楚京城门口不远处,”出来时,燕王告诉陈文荷:“他就住在那农家大院一样的地方,种了爬满藤架的南瓜,楚京良田数万亩,大半都是陈王的家产。”

幕后之主长期居于如此安宁祥和的地方,陈文荷刚刚走在路上还被一个脸蛋红扑扑的姑娘扔了花,这座城悠闲自得,即使是做生意的铺子,有人排着队,店家也慢悠悠地处理着,没有人过分忙碌。

不会这么简单。这一点师厌与陈文荷心知肚明,连续好几个看着像大户人家的院子里都有人还在酣睡,光秃秃的枝丫上停了鸟雀,陈文荷遥遥招了两只,将它们捧在掌心亲切地低语一阵。

这是三眼鹰那边的看家本领,聂孝云曾经教给过弟子三人,只有陈文荷学的最好,后来三眼鹰那伙贼寇被她收入麾下,天下灵性的鸟雀皆可作为她的耳目。

“武都在那边。”抛飞手中的麻雀,陈文荷像一处格外不起眼的泥泞窄路扬了扬下巴示意,只见那坑坑洼洼满是凸起石子的道路边昂首挺胸站着两排未开的棉花,再深一点能看到几个葫芦架。

“有意思。”师厌笑了声:“莫非真是个农户?”

“表面功夫,”陈文荷抱臂随口道:“我若是他,还会在家门口挂彩,放几串鞭炮。”

然而,真正涉过那条泥泞的小路,二人穿过碧绿的葫芦架,见四面山边炊烟四起,地上真有红通通的鞭炮碎屑,陈文荷一阵无语,师厌大笑道:“你还真是料事如神,现在欢迎仪式也到位了。”

窄窄一条道旁边尽是耕种的田地,因为河流通达,这一片收成年年都很不错,戴着斗笠的许多农人赶牛耕种,见到打扮低调的师荷二人也没反应,哼哧哼哧地给牛喂草。

来到这里竟有些世外桃源般的错觉,要是以后助她达成所愿,在这里隐居也不错。

师厌稍微捏紧了陈文荷的手,面上却是微笑道:“泥越来越深了,要不要我背你?”

“你看我需要吗?”陈文荷无言,速度上一点都不比他慢。

“我记得你以前在黑鬼山上,连路都找不到。”师厌情绪有些低落。

“骗你的,我早知道你一直跟着我,”陈文荷啧了一声:“还说要把我喂山蚂蟥。”

“不敢,”师厌绷直了背,剔透的墨眸含着清浅笑意:“我先下去给你垫着。”

穿了几座村子再找到大路,武都算是找到了,那破破烂烂的木匾上写了两个歪歪扭扭的墨字“武都”,其中第二字的的右侧部首已经快被雨冲掉了。

“武者”?陈文荷与师厌面面相觑,即使是一路板着脸的陈文荷也无所谓地笑了笑。

这里头相比外面的确热闹不少,新鲜的果蔬摆的琳琅满目,八角香料碎末辣椒的香气四处飘散,新鲜泥土翻面,吆喝声阵阵不歇,处处透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只是……这分明是家菜市。

“我家狗要下崽了!”众多叫卖声被这中气十足的一个男声打断,一粗麻葛衫的青年惶急地叫住街上人:“谁会接生!乡亲们拜托了!”

“什么品种的狗啊!”几个有经验的村民围了过去,那青年却好像没什么经验,挠了挠头干着急:“黑乎乎的,脑袋圆圆的,毛短短的,尾巴也短,难产了,快去帮我看看……”

“多大了?哎哟,我就去帮你得了,”一个屠夫干脆抄起自己案板上的菜刀,气势汹汹道:“管它什么品种的,剖开肚子取出来得了!”

“不行不行不行!”青年胆战心惊:“这是我们老爷的爱犬,死不得!必须母子平安!”

师厌听得大感无聊,可瞧见陈文荷抱臂饶有兴致地看下去,便也耐心下来:“不知道他们这群人在搞什么鬼。”

“很有意思不是吗?”陈文荷上前一步,朝那青年笑道:“要帮忙的话,我也可以。”

师厌满脸不可置信:“你还会接生?”

陈文荷点点头,笑弯了眼睛。

她素来爱洁,不光衣裳首饰挑得精细,整个人身上也总是清爽整洁,香风阵阵的,师厌不知不觉间早就把她当做同沈知黎一般的娇贵女子,却不知道她还有这一面。

“真的?”那青年眼前一亮,瞧她是个年轻女子,看起来又比许多莽撞的乡亲靠谱,忙不叠地点头:“谢谢这位姑娘!姑娘真是人美心善!”

一路随着他来到一座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小院子,陈文荷与师厌见这户人家明显收拾得不错,菜圃里一窝青菜长得青翠茁壮,鸡笼里花色庸庸的母鸡咯咯几声后又下了两个蛋,昂首挺胸地走出来,清扫得一尘不染的篱笆栅栏内,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抱着一只胡乱蹬腿的黑狗嗷嗷叫着。

“小黑啊!”他深陷的眼窝包着一汪眼泪,鼻头红,眉头耷拉下来,痛哭道:“小黑别怕!生下来就好了。”

“这是我们老爷,”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讪讪道:“姑娘别见怪,小黑陪了他十多年了,这次怀孕算是高龄产妇,老爷生怕它出意外。”

陈文荷点点头,蹲下身去:“老先生,交给我吧。”

老头嗷嗷叫着,肿泡的眼瞧着她,有点害怕又有点动摇:“你真能接生吗?我的小黑会不会让你害死?”

青年自觉丢脸:“老爷,都难产三天了,再不救真没救了,咱们武都又少有接生婆,让这位姑娘试试吧。”

“那他呢?”老头满眼警戒地看着人高马大的师厌:“不会是狗肉贩子吧?”

师厌宽肩窄腰,即使身着朴素也难掩身上清贵傲气,把他认成贵公子的数不胜数,认成狗肉贩子还是第一回听说,陈文荷笑道:“他力气大,能帮我按住小黑,它要是疼了,只怕我一个人治不住。”

师厌听得嘴角抽搐,在老头望过来时,面无表情地做了个鬼脸。

老头依依不舍地看了小黑几眼,又反复打量着师荷二人,最后咬紧牙关:“那生吧!”

那狗四肢僵直,肚子涨得像个西瓜,上头薄薄一层皮肉浮现出青紫脉络,实在吓人,几人将它移到腾空的羊圈了,为了避免血溅一地,老头还特地在两边挂了些灰白破旧的布匹,用来迎接新生命。

陈文荷一旦动起手来便利落得叫人看直了眼,满心疑云的老头见她将小黑的四脚捆紧,又反手绑在一条长凳上,那绳结紧得无论如何也挣不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嚎叫。

青年送来的小刀有些钝,陈文荷面巾蒙面,长睫落影,拢了手套的纤细手指执起刀刃,一寸一寸切割下去,眼神比那宰牛烹羊的屠户更加冷淡。

只是剖开肚腹,鲜血顺着切口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淌成小池,那小黑竟是无声无息断了气,青年与老头眼中焦急已经淡去,看着陈文荷的眼神多了些复杂的情绪。

精密缝合的线被她一根一根割断,陈文荷镇定自若地伸手进去摸索,等到她抱出狗肚子里那个人头时,连最上面一层头皮都完整地取了出来,濡湿的血和毛发黏在一起,湿湿哒哒,十分恶心。

反观那狗尸体,肚腹上一排坑坑洼洼的针孔,明显是之前就有人已经剖开它的肚子,缝进去一颗人头。

师厌脸色微变,身体前倾挡在陈文荷身前,陈文荷却拿着手中血淋淋的东西反复翻了几面,观察着那人头脖子上的切口,再将融化的皮肤连同眼睑翻开:“果然是赤那。”

她波澜不惊,大大超出那扮作村夫的张连的预期,与表情渐渐透出赞赏的陈王对视一眼,张连道:“初次见面,陈文荷小姐,希望王的见面礼叫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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