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

枯萎

春天已经过去,盛纭光还在她的田里鼓捣花苗，精心呵护的样子像在呵护一个孩子。

邵寻礼记得她刚住进来的时候眼前还是一块草地，这会儿已经完完全全变成菜地，菜地周围的篱笆都是她亲自扎好的,印象里她总是像现在这样戴着帽子和手套坐在田里挖挖填填。

邵寻礼不禁想,种田很有趣吗？

王管家注意到先生一直盯着楼下太太的背影,他手里的书一直没有翻页,连咖啡都没有动过。

王管家轻声问询：“要不要请太太上来休息一下？”

“不用。”邵寻礼的视线重新回到书上,却已经忘记刚才看到哪里，盯着书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微微失神，最近的他心与意识好像有点不听自己操控,总是忍不住去关注盛纭光。

邵寻礼索性合上书走进屋里去,“有没有什么化学药物能让那些花花草草枯萎的？”

王管家一愣，“应该有吧……”

“我最近实在不想看到盛纭光菜园里那些东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可是这样，太太会不高兴的吧。”

邵寻礼短暂地沉默一瞬，竟然真的在思索她不高兴之后的后果,发觉这一点他立刻拧眉,“我现在就已经不高兴了。”

自从他出院回家后，她就成天侍弄那些东西，都不曾正眼看过他,如果没有了那些东西，她是不是就能关注到他了？想到这里，邵寻礼又垂眸看了眼手腕处她送给自己的红绳。

王管家哪敢不从,默默低下了头。

盛纭光与邵寻礼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认为这样也不错的时候，却在某天清晨发现田里的花全部枯萎,就连她新种的花苗都只剩一根枯叶，菜地也被殃及，吃是不能吃了。

事情发生后邵寻礼一直等着她发作，可几天过去竟然一点动静没有。

他亲眼目睹她菜园里所有绿色植物从鲜活变为枯草，盛纭光既没有想过拯救，也没在表现出来在意和难过。

邵寻礼都有些猜不透她了，这些不是她最在乎的东西吗？

盛纭光没有任何反应，他心里却渐渐有些不舒服，虽然无从探究这种不适的沉闷心情从何而来，但邵寻礼很快让人送来一批新的花苗。

盛纭光下班回来看到工人们往她菜园里搬着东西，终于看向了转角楼梯高处居高临下的邵寻礼。

“邵总这是？”

邵寻礼唇角牵起，慢悠悠走下来，“我看你花园里的花都枯萎了，让人给你送些来，你又可以继续种了。怎么样？高兴吗？”

他盯着她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一些惊喜的情绪，可她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这份平静愈发让他心烦意乱。

盛纭光道：“让他们别搬了，我不想种。”

邵寻礼笑着挑眉，“怎么突然不想种了？你不是最喜欢这些东西吗？跟我去看看？”

盛纭光擡眸，邵寻礼有些怔仲，总觉得她目光太具有穿透性，能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看得清清楚楚。

“反正都被你毒死了，与其千辛万苦的养好被你毒，索性不养。”

邵寻礼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轻笑，“原来你早就知道了呀。”

“那怎么没有生气？”女孩子心爱的东西被毁坏不是都会很生气，暴跳如雷吗？

他其实宁愿盛纭光找到他与他大吵一架，也好过同一个屋檐下，她对他视而不见。

盛纭光无所谓道：“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拿你的错误惩罚我？”

她漂亮的眼睛弯起，一脸笑意盈盈，“枯萎的花就像枯萎的人心，既然坏掉肯定是要扔的，何必要为一个已经坏掉东西难过？”

“太不值得。”她纤细的手指戳在他心口，并不用力，却好似真的将他的心戳出几个窟窿。空空地，慌张又难受。陌生的感觉令邵寻礼蹙眉，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盛纭光已经走远。

工人还在持续地往花园搬着东西，放下的动作有些粗鲁，邵寻礼眼眸微冷。

王管家盯着工人做事，身旁忽然站了个邵寻礼，她冷不丁吓一跳，“先生！”

“你就是这么看着人做事的？”

“……什么？”

“让他们轻点！”

王管家忙点头，赶忙上前让工人轻拿轻放。

东西都搬完后，邵寻礼竟让所有人离开，王管家觉得他不对劲，就没走多远，躲在墙角偷看。

她在邵寻礼身边工作许多年了，对他气定神闲，阴险毒辣的手段很熟悉，突然看到他沉默的背影还真有些不适应，总觉得现在的邵寻礼格外落寞。

他一个人站了一会儿，竟然自己动起手准备种花，奈何根本没做过什么活，哪里知道地怎么挖，苗怎么种。折腾半天，衣服都脏了也没种好几棵。

忽然的，王管家看到他把锄头扔开，冷着脸朝这边走过来。

“出来！”

王管家咬着牙低着头慢慢走出去，“先生怎么知道我没走？”

她真是大意了，邵寻礼这么聪明敏锐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她。

邵寻礼瞥她一眼，倒没有追究她为什么偷看，“找一本种花指南来。”

“您要亲自给太太种花？”

邵寻礼拍拍手上的尘土，“弄坏了总要赔给人家。”

王管家欣慰弯唇，“太太知道了应该会回心转意的，我这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