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尸山血海（3）★

我抬眼，朝水井的另一边望去。

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依旧拄着拐杖，穿着旧但很整洁的衣服，但脸上多了几丝皱纹。气质仍是那般宁静，目光有神。

确实是那位老者，不过这次他身旁没有那两位男女孩。

他率先注意到了我，平静地向我打起招呼来：

“几天不见啊，你又回来了？”

我将手中的剑藏到背后，对他说道：

“是的老先生，我又回来了。你们从那洞穴搬出来了吗？”

他点点头，我继续说：

“老先生，我现在加入徐州的官兵了，想要在守卫徐州中出一份力，保护大家，抵御曹贼。”

他平静的脸色依旧，不过显然注意到了我藏在背后的剑，有些调侃地说：

“那挺好，现在都有佩剑了哈。”

我笑着摇摇头，说这不过是形式罢了，他也笑了，然后继续朝井内扔骨头。我心一惊，问他：

“老先生，你掷骨这是何意啊？为何将人之骸骨，抛在这井水之中呢？”

他苦笑了几声，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疲惫：

“我也不想这样啊……可我真的没有精力再去挖坑填埋了！”说着，他伸出左手，掀开一层布，指向自己脚下铺满的“骨滩”。

看着那堆积如小山的白骨，我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尽管这些人并非我的熟人，但他们也都是普通的百姓，却因为战争而失去了生命。每一根骨头，都代表着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如今却被随意地扔在这片土地上，或倒进井口里。

我不禁感到一阵悲哀，对于这些平头老百姓来说，他们，真的命不由己。尸骨更是如同灰尘，随处可放。

还是那句话，乱世之下，人命如草芥啊！

我的心情仍郁闷，他继续说道：

“这些是没来得及处理的，只剩白骨的尸体了，只得倒进井口了事。村里还有许多未完全腐化的，也只能堆积在一起。”

“全堆积在一起啊？”我不自觉地冒出一句。

他指了指一座靠近小溪的小屋，我顺着他的手看去，正是在左边道路旁。

“我去看看。”我对老先生说道。

他没理我，低着头，继续朝井里抛骨头。我也没多说，朝着那小屋走去。

一路上的小血滩，使我想起了穿越到这的第一天时，看到的泗水河畔，一样气息难闻，气氛也是这样的诡谲。

好奇心驱使着我去，但内心的胆小又安慰着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尸体嘛……

我拍拍自己的胸口，大步跨过了那小屋的门槛，又闻到了那腥臭的味道，像是把我拒之门外。

我捏住鼻子，推开了里门。

映入眼帘的是猩红的血滩，从里屋的大厅中央，一路蔓延到门槛，即我的下脚处，像是变质的红色染料。老实讲，有点无处下脚的窘迫感。

顺着血滩望去，一具具白花花的尸体，纷乱地被人堆放着。几乎每具尸体，双眼无神，五官发黑，却仿佛直勾勾地盯着我。

表情有些狰狞着，我极力试图躲避他们的眼神，可怎么也躲避不了。一层层无形的凝视压力，给到我的精神上。

我用双手扶住一旁的门框，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仿佛在空中旋转着，那一具具……像是被扔到洗衣机之中，混沌着我的思想。

该死，我的头又疼起来了。

真的好疼！不受控制，目光里眩晕出了每个人生前的所见：

我看见一个人在山中打猎，却被曹贼斥候一箭射眉心，重重倒下，整个人在死前不停抽搐着。

他的表情刻在了我的脑海。

还有一个人，坐在学府大门，被亦兵亦匪的军队，用大刀砍杀，鲜血直流，打湿了一旁的书册。

他仿佛躺在我的怀里死去，我还能感受那鲜血的温度和湿度。

无数次的、反反复复地……

他们所受的所有折磨，一五一十地呈现在我的眼前，甚至连他们的表情，我已没有选择忘记的权利。

一阵剧烈的疼痛之后，我眼里又什么都看不到了，只剩黑黑的一片，遮住我的双眼。

或许那是黑云，或许是一条黑色的河。

不对！这黑暗之中，隐约还有着些什么，好像是有什么声音。

像是一个小孩在哭泣，又像是一个人在抽泣。

我的意识一靠近他，声音就消失了，紧随着我的意识也消失了。

在这无尽的黑暗中，我仿佛失去了方向，找不到出口。我试图呼喊，但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声。

一切都归于沉寂，唯有黑暗独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