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第129章

香音其实很不喜欢冬天。

她生命中重要的事情，往往是凛冬发生的。而这些纷繁错杂的事，往往扰乱她的思绪，让她感到深深的不自由。

她时不时觉得恶心，饭也吃得少了。以往爱吃的牛肉丸子，如今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她慢慢喜欢上吃酸的东西，除了西红柿和橘子以外，还喜欢用酸醋蘸着饭团吃。但每次吃完嘴里都留下很大的味道，又让她有些想吐。

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不能喝咖啡，不能喝酒。即便偶尔想要写一些曲子，灵感也不会在心中停留。想写给佑元的信，也迟迟未有心思动笔。

心跳偶尔变得很快，尽管只是上了一层楼梯，也需要靠着扶手，休息一阵。以前一口气跑上顶楼的她，又到哪里去了呢。

即使依然像以前那样每天换洗内衣，她也感觉自己浑身脏兮兮的，而且也许因为经常去洗手间，身上总是散发着一种味道，一种不属于少女的浑浊的味道。她为此而不敢贴近秋君，害怕他闻见她的气味。

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她打量着自己日益丰满的胸部，比往常更加柔软了，色泽也更加沉淀。充满了未知的母性，反而不同以往那样可爱了。

要是绚子在这里就好了，要是她的母亲能够在她身边指引着她，那就好了。或是外婆也好，或是杏子阿姨也好。她只需要一束光，一束引路的微光，就可以了。

但她只是孤身一人。

秋君不知为何一直很是冷漠，仿佛有些嫌弃她似的，既不和她同床，也没再像以往那样亲热了。每天坐在一起吃饭，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些干巴巴的话。她知道他对此颇有意见，但她已决定了，只在这件事上毫不让步。

深夜，她在庭院踱步，仰望着半缺的月。

一切究竟该往何处去呢。

预计要到今年十月才生产吧，她的小腹依然不见什么迹象，但在可预期的几周内，便会渐渐膨胀起来。到时又是夏天，穿着轻薄的衣服，该怎么掩饰下去呢。

这种想法一冲入脑海，就裹挟着无限的烦恼。

过两天就是美铃的生日了，香音思前想后，还是为她准备了一件特别的礼物。

虽然不甚贵重，但也希望她好好珍惜吧。

她去了她们昔日的住所。美铃专门做了饭，陈英兰端来了特地煮的越南奶茶。这样把她当作贵客一般对待，反而让她感到说不出来的苦涩。

她摩挲着那个惯用的茶杯。

三人坐在一起，将小小的蛋糕分而食之。香音只吃了一点，便没有胃口，只好托辞这两天没睡够，精神有些不在状态。

“我听美铃说，”陈英兰问，“中岛同学在便利店兼职？”

“小陈也想抽时间赚一点外快。”美铃补充道。

“嗯，主要是希望积攒些生活费——不过那便利店好像不在招人吧？”

“只是还没有贴通知而已，”香音说道，“有几个兼职的学生毕业了，应该会继续招聘的。”

“那就好。”陈英兰笑道。

“对了，香音，”美铃忽然问，“之前你是和伊藤一起当收银员吧？”

“是这样。”

“那现在不就只剩你一个人了？让她和你共事吧。”

“再看吧……”香音迟疑了一会，“这还取决于丸山店长的意见。”

“我对整理货物很在行，收银也很在行的，”陈英兰说道，“我上高中的时候做过餐厅的兼职，所以带着我不会很费劲的。”

“我还没听你说过你有这样的经历呢。”美铃笑道。

“那算是河内比较有名的餐馆了，我好不容易才被录用。”

“原来你家住河内呀……我准备这个暑假去看！”美铃兴奋起来。

“好啊，我可以带你去，”陈英兰笑了笑，“我平时很少说我家的事情呢。”

陈英兰用略带口音的日语，自如地聊起自己的家乡，绘声绘色地描述河内的四季：那些想象中的花园，葱绿的风景，阳光与和暖的天气，让香音渐渐愉快起来。她又说起酸甜口的檬粉，配上香茅、萝卜丝和青瓜丝，散发出扑鼻的香气。还有荤素搭配的春卷，用生菜包上泡软的细米线，再用薄如蝉翼的春卷皮连同鲜虾仁一并卷起，配上鲜香醇厚的特制酸辣酱，简直是消暑佳品。

既然说到这里，美铃也讲起长崎的特色小蛋糕和清清凉凉的枇杷果冻，说自己每次放假回乡，都要去熟悉的点心店买上一些，放在家里吃上小半个月。并答应下回给香音和陈英兰都捎上一包，让她们也能尝尝鲜。

香音听得高兴，便梦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去一趟呢。但一想到未必能够获得秋君的许可，便又沮丧起来。

“怎么了呀？”美铃问。

香音希望能和美铃静静地谈一谈这件事，便请求陈英兰回避一下。

陈英兰微笑道：“那我先上楼浇浇花了。”

“浇花？”香音有点奇怪。

“她在顶楼开了一片菜畦，”美铃笑道，“我们刚才吃的卷心菜就是楼上种的。”

陈英兰爽朗地笑了起来。

她上楼之后，香音告诉美铃自己怀孕的消息。

美铃听罢，睁大了双眼，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那怎么办……”她揉着紧皱的眉头，“等等、等等——卢文秋怎么想呢？”

“他好像不太希望这个孩子生下来……”香音说道，“但我还没有仔细和他谈过。”

“一定得和他谈谈。最好趁早——”

“嗯，我会的，”香音点点头，“我想问一问你的看法……”

美铃犹豫再三，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她。虽说香音不对她隐瞒，让她很高兴，但这始终是一桩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