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 晚钟遥遥 - 吃一整天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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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第118章

联合演出的安排,在第一次排练中确定了。

伊藤毕竟是专业的,自然由她来担任主唱,美铃在一旁弹吉他。池田贝斯手的位置,和近江键盘手的位置都很特别,可以同时上场。关键在于小山和kavens的樱井都是鼓手,一次演出两个鼓手就有些臃肿了。

再者,虽然樱井的实力很强,但一来小山晴训练已久,也有了一定的水平,二来曲子毕竟以lucidcanon的为主,小山对此自然比樱井要熟悉得多。

这件事情本来是要争论一段的:小山由于是新人,应该多些上场的机会;但樱井最近找到了在东京的工作,恐怕以后没什么时间再为kavens演奏了。原定在排练时统一意见,结果到了排练的前一天,小山忽然托辞退出,说自己近期有事需要回老家山形一趟,没有办法参加联合演出了。

因此演出的阵列就这么确定下来。

众人排练了几次,逐步谐和了kavens和lucidcanon的风格,所选定的三首曲子,也渐渐熟悉了,乃至加入了各种乐器的位置,并作了一些改编与调整。

每次调整,美铃都会告诉香音,征询她的意见,而香音总是倾向于同意,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会提出自己的不同看法。

月底就是表演的时间,无论是美铃还是伊藤,都向香音发出了邀请。

“可我说过了呀,”卢文秋说,不要和乐队那些人扯上联系了。”

“秋君,就这一次……”香音哀求道,“我还是想去看看他们……”

卢文秋看着她的眼睛。

自从进入了十二月,步入了凛冬的深处,即使保持着最基本的用药,卢文秋的精神和身体也没有继续恢复,反而愈发糟糕了。在二宫到来的时候,他也难以集中,有时听她念了十分钟,也做不了一点笔记。

先前说的什么转好,什么停药,都是医者善意的谎言。

一切都在加速衰败。

后来他自己去医院检查了两遍,这个结论真正确定下来。

他开始频频吐血,而且总是看见怪异的东西,听见不该听见的声响。

孩童的歌谣,小香音的歌谣,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那种苍白的感觉、灰黑色的感觉,如毒蛇萦绕在他心头。他听见父亲的声音、听见母亲的声音,听见两个哥哥的声音。还有家里晚辈嬉闹的声音,吵吵嚷嚷的烦人的声音。

还有水管声,明明水管不装在那里。掷骰子的声音,铁球坠地的声音,擦桌子的光滑的嚓嚓声,还有钟声。有很多人在杂乱无章地说话,但他一个字都听不清。

一下子听见那么多东西,他自嘲变成了耳听八方的圣德太子,到头来发现自己不过依然是那个怪物。

在梦中的见闻有如真实,现实中的事物,却仿似梦中所见一般。十二月的他与先前的他,唯一的区别只是始终保持着清醒。最可怕的事情不是清醒本身,而是保持清醒的时刻。他好比奔赴刑场的囚徒,要是昏昏然度过最后两个小时就好了,只是恰好遇上一生中最理智、最镇静的时候,脑海中成百上千的想法整齐列队,听候处置。

在最煎熬的时候,除开不断的抽烟与酗酒,他激励自己的理由是,至少我不叫卢牛成了,算命先生的话是准确的,只要不叫卢牛成,就能避开一切风险。但愿如此。

但无论是卢牛成还是卢文秋,都不知道上天给予自己多少时间,自己还能使用多少时间。倘若没有这一条关键信息,再说多少都是徒然。

他只是暗暗地察觉到,也许过了这个冬天,也许过了下一个春天,最多夏天,世界上就没有卢文秋其人了。他悲观到这种程度,因此很是珍惜这最后一个冬天。

除了香音,他实际上已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他不断不断地发疯,不断不断地伤害着她,假使这种时刻得以终结——即使是以他自己的死为代价,对她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但他到了这一刻,最后悔的是与她结婚,这一步是没有回头路可走的。假设他早知道自己会落到这番境地,就好了。父母亲都长寿到那个地步,谁晓得自己活得这样呢。

他拼命地记录着这些自以为的最后的日子,他仿佛已听见倒计时的嘀嗒声。先前努力出门去看了两回医生,见他们都显露出愁眉苦脸、爱莫能助的样子,他明白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至少这件事还是正确的。

那么,未来该怎么做才好呢?他轻抚着那个失而复得的十字架,在这短暂的未来之中,他必须让她拥有脱离自己的能力:他知道她的心不是可退换的,而事情也已经做到这地步,再奢言返回,就太不像他了。况且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难道还有关上的机会吗。

于是这时,在她再三请求准许,去“l’égalité”时,他想到的已再不是什么“控制”,什么“危险”,而是怎么尽可能地保护她——在他有生之年保护她。

保护她不被名为“秋君”的鬼魂摧毁。

“你知道我没有精力跟着你过去了,”他无奈地说道,“而且我现在也不喜欢那种吵吵闹闹的场合。”

“嗯,”香音点点头,“美铃和伊藤学姐、近江学长他们都在,不会有事的。”

“如果你喜欢的话,”他抚摸着香音的脑袋,“就去吧——玩得开心。”

香音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倘若卢文秋真的执拗得毫不让步,她宁可为了秋君而放弃观看演出。但她没想到他这么容易说服。

在他答应的时候,她一下变得十分恐惧:这种同意的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武器呢。

但秋君只是一直微笑着,即使她怔怔地望向他,问那些像是“真的吗?”“真的不反对吗?”之类的愚蠢的问题,他依然神色宽容地看着她。

“谢谢你、谢谢你,秋君……”她紧紧拥抱了他,泣不成声,“这对我太重要了……”

所谓跨年之夜只是在十二月三十号。此时的“l’égalité”,到处站满了情绪高涨的年轻人。

香音尽管身体已不太舒服,但第一次来到酒吧这种场合,只觉得灯红酒绿,很是新奇,但又有些太喧闹了。

她避开人流,退到角落,只觉得众人都看着自己,有些坐立不安。

“诶,妹子,你第一次来吗?”身后响起了轻快的女声。

香音回头看去,那女生皮肤很白,染着绿色的头发,坐在吧台旁边。

“嗯,现在开始表演了吗?”

“还没呢——先喝一点吧。”那女生笑道。

“这个……很贵吧?”

“算是我请你好了。”

“这怎么好意思……”她仍想推辞。

“没事,交个朋友嘛,我叫朴珉雅,你好。”

“你好,”她也笑了笑,“我叫中岛香音。”

“你是一个人来的吗?”

“算是吧,不过我同学的乐队会上场,我是专门过来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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