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烟水寒回家那天,烟温凉在家里,都没去康复中心接烟水寒。
那天,从烟水寒进家门到回自己房间,都没见过烟温凉。直到林姐上楼来喊烟水寒下楼吃饭。
烟家吃饭,有吃饭的规矩。烟温凉先上桌,他们才能上桌。枫叶丹抱烟水寒下楼到客厅的时候,烟温凉已经坐在主位,洛书允坐烟温凉边上。那是枫叶丹第一次见烟温凉。烟温凉眼神刚毅威严,面部肌肉紧绷,没有一点父亲的和蔼可亲,反倒给人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让第一次见面的枫叶丹就有种畏惧感。枫叶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惧怕过自己的父亲,就是自己犯错被父亲严厉训斥也没这般惧怕。
烟温凉也是第一次见枫叶丹。第一次的见面,就留给了烟温凉很深刻的印象。薄肩细腰、身材高挑、鹅蛋脸、眉目清秀,是个美人坯子。枫叶丹与烟温凉对视的眼神中,丝毫没有对烟温凉献媚逢迎与讨好恭维,骨子里透着她的清高。要知道,烟温凉才是给她支付高额工资的真正雇主。
同时,烟温凉已有15个月的时间,没见过烟水寒。15个月过去了,全变了,长大了不少,人消瘦,眼神躲闪且冷漠,要被人抱着才能下楼,双腿因肌肉的萎缩而变得细弱无力,随着枫叶丹的节奏被动地在空中摆动着,整个人没有一丁点儿一个16岁大男孩子该有的青春与活力。
抱着烟水寒的枫叶丹发现,林姐并没有把烟水寒的轮椅搬下楼来,长餐桌边上的餐椅一把都没少。枫叶丹搞懵掉了,这是让烟水寒上桌吃饭,还是不让他上桌吃饭?是准备让他把轮椅塞在饭桌哪个位置?愣了半天,算是明白了,烟温凉让烟水寒坐他边上的餐椅上。
烟水寒自己都没吭声,枫叶丹无权反驳。枫叶丹不知道,烟温凉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他儿子已经不适合再坐这种硬质餐椅。烟水寒需要专门的座垫,腰部没有衬托,不用手臂衬在餐桌上,烟水寒都坐不稳。长时间坐这种硬质餐椅,枫叶丹真担心,压出压疮来。坐都坐不稳,还吃什么饭啊?哪有当父亲的这么欺负自己的儿子的!
枫叶丹抱烟水寒坐烟温凉边上的餐椅,礼貌性点头,喊了一声“烟先生”。就在烟温凉的边上,帮烟水寒摆放好双腿让他坐稳,再让自己蹲下来,给他的双脚套上拖鞋,步骤一个都不少,从容不迫,随后自己退场。
“爸爸。”烟水寒喊了烟温凉,声音并不大,而且没有看着他。烟水寒只是低头看着面前的餐盘,双臂衬着饭桌,找寻自己身体的平衡。
“吃饭吧。”这话似乎是对烟水寒说的,又似乎是对洛书允跟烟水寒一起说的。
烟水寒永远只夹面前距离他最近的一道菜,而且米饭也只吃一点,就不再吃了,只是烟温凉还没离席,他没放下筷子而已。
吃完饭,枫叶丹抱烟水寒回二楼,相对来说要轻松很多。烟温凉已经进他一楼的书房,烟温凉跟洛书允的主卧也在一楼,所以烟温凉几乎不上二楼。枫叶丹过来抱烟水寒,就剩洛书允跟烟水寒在,他俩对坐,洛书允站着,丝毫不讲究烟太太的形象,隔着饭桌把各式菜换着往烟水寒碗里夹,让他再吃点。她也觉得烟水寒吃得太少。
保姆把睡醒、吃饱的烟水霜抱下楼,洛书允保持身材,不哺乳,纯牛奶喂养烟水霜,抱过烟水霜,先给哥哥看看,接着就进书房找爸爸去咯。
很快,枫叶丹发现,她自己在烟水寒家里就是个奇葩的存在。这种找不到自己位置的感觉,其实让枫叶丹很不舒服。枫叶丹不跟烟水寒一道吃饭的时候,她也不愿跟管家他们一道吃饭。咨询过,厨房她可以单独使用以后,枫叶丹就自己给自己整吃的,最简单的那种,枫叶丹从小吃辣,有辣椒就行。她也不是天天在烟水寒家吃饭,也有时候回学校,吃食堂。
烟温凉很多时候,并不在家吃饭。烟温凉不在家吃饭的时候,洛书允是喊不下楼烟水寒的,洛书允便让林姐把烟水寒的饭菜端到二楼送他房间,多送一点,让枫叶丹跟他一道吃了,省事。
回家以后,烟水寒和枫叶丹的衣服,还是由枫叶丹负责,单独清洗,不麻烦林姐。枫叶丹占用洗衣房的频率太高,小事情,洛书允能解决的都解决,再买一套洗烘设备,两全其美。
烟水寒有时候还是会出状况,弄脏衣服、裤子和床单。弄脏了就换干净的,脏的枫叶丹拿去洗就是。在这点上,枫叶丹永远把烟水寒照顾的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烟水寒的房间,也永远被枫叶丹收拾得温馨、雅致。小小的绿植或者娇艳的鲜花,时不时会出现在烟水寒的房间。
烟水霜
烟水霜是家里唯一一个让烟水寒心里觉得暖的人。洛书允白天自己带带烟水霜,天一黑就全权交给保姆。保姆带烟水霜睡枫叶丹隔壁的房间。
烟水霜有时候半夜会哭,超级能哭的那种,哭起来超带劲,不知道的还以为保姆虐待她。可能是在医院待的时间久了,烟水寒喜欢安静,特别怕吵。他睡眠本来就不好,半夜听到哭声便会觉得特别烦躁。他不知道洛书允到底是怎么当妈的,哭成这样都不上楼来看一眼。实在忍受不了,烟水寒起床,把自己挪进轮椅里,过去她房间看看她。除了烟水寒房间地面是木质的,剩下全是长绒地毯,烟水寒的轮椅滑得费劲。
当烟水寒抱过来“嗷嗷哭”的烟水霜,一时甚至对她有那么些怜悯之心,尽管事实是自己比她惨。
烟水寒把妹妹抱在自己知觉部位的胸膛里,肉乎乎的、软软糯糯的,他也害怕自己把她摔了。
当烟水霜牙牙学语之时,不论她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对着烟水寒发出“g、g、g”音的时候,烟水寒还是会觉得幸福。
快1岁,学会走路的烟水霜,谁也挡不住她通往烟水寒房间的脚步。门都不敲,推门就进。她还知道,从枫叶丹房间里的门,进入烟水寒的房间的另一条途径。
烟水寒真不知道,烟水霜是不懂事还是真不嫌弃自己。她是这家里唯一一个,敢站轮椅脚踏边靠在烟水寒腿上的人,趴着、靠着、斜倚着各种姿势挨在他腿上……也是唯一一个,跟烟水寒明里暗里斗智斗勇的人。趁你不注意,天一黑,拖着自己的小被子和小枕头,就爬上烟水寒的床,蹭床睡觉。
第一次,烟水寒发现烟水霜在自己床上的时候,烟水寒非常意外,琢磨半天,这么高的床她是怎么上来的。她跑上床了也不告诉你一声,轻悄悄地找片空地,枕上枕头,自己给自己盖上被子就睡觉了。后经烟水寒留心发现,她的小脚往床上一跷,身体趴在床沿,侧身往床上一滚,就爬上来了。下床的时候,趴床上倒着往后退自己,双脚碰到地,就算成功。不由让烟水寒在想,比他的动作麻溜多了。现在的自己,都不如一个小baby。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血脉压制。烟水霜被烟水寒送回去过几次。1、她会哭,嚎啕大哭;2、她还会再来。所以烟水寒选择放弃赶她走,随她吧。
烟水霜还有一个神奇之处,穿着尿不湿都能把你的床尿了。因为她的小手会撕掉魔术贴,因为她享受过不穿尿不湿的轻松自由时光,知道那个舒服。是不是的,尿床这锅,烟水寒都背了,也不在乎再多她几次,只是又要辛苦枫叶丹换床单。
那年圣诞节期间,烟水冰回家度假。大多时间,烟水冰并不着家,跟同学朋友邀约出去玩。在家的时候,也会去烟水寒房间陪陪他。当然,周一、二、四、六上午,你也看不到烟水寒,他要去康复中心复健。烟水冰已经开始习惯烟水寒性格上的变化,越来越冷漠。
烟温凉自己不上二楼,会让烟水冰上楼看看烟水寒成天躲房间在干什么。烟温凉不想看见烟水寒,看他瘦得跟皮包骨一样却又不好好吃饭;一副“无能”却又不“努力”的样子就生厌、心烦。
烟水寒半躺床上,拿枫叶丹的专业书当小说看。烟水冰敲门,不请自进,溜进房间,问:“忙什么呢?爸爸让我过来看看你。”
听到这话,烟水寒顺手放下书,直接让自己躺平,回:“睡觉。”很冷漠。
对于成天只知道躺床上睡觉的烟水寒,烟温凉提起来就窝火!
“你儿子脊椎受伤,不躺着,你想让他怎样呢?”洛书允抱过来烟水霜,开始亲子游戏。
“锻炼啊!别人通过锻炼都能恢复,他为什么就做不到呢?一点起色都没有!你请的那个护工也是,白天经常看不到人。帮他锻炼啊!”
“每人的情况不一样啊?你儿子又不是部机器,成天用手把自己撑着?直立着?要他受得了的。再说,护工怎么了?她又没耽误干活,你儿子看着她高兴就行。”嫌弃起洛书允来了,怪洛书允请的护工不好。洛书允抱着烟水霜,呛烟温凉,“嫌我请的不好,你自己再去找一个人,把人换了就是。”洛书允心里清楚得很,你要现在把枫叶丹给换了,烟水寒死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