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偏袒
这话着实用心险恶,德妃和惠妃齐皱起眉头。
最好当然是四福晋自个儿出来解释,澄清是她的意思,如此方得两全其美——左右不是还没请封吗?说几句漂亮话不值什么。
然而福晋只顾埋头捡着佛米,浑似没听见。
德妃略觉失望。
云莺想了想,倒是俏生生地抬起头来,“这话您怎么知道?”
宜妃饶有兴味地眯起眼睛,她这是承认了?果然空有美貌,皮囊底下却是个草包,如此更好,让四福晋知道瓜尔佳氏撺掇老四给自己提位份,府里将再无宁日。
宜妃笑道:“所以说你有福,连本宫都羡慕不及。”
云莺就等着这句呢,“娘娘这话也太折煞妾身,莫说妾身还只是格格,即便真请封了侧福晋,哪里就敢和娘娘比肩了?常听说五阿哥是最孝顺的,对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今瞧着果然不错,仿佛连当初封爵都是五阿哥先知道,妾身们都还蒙在鼓里呢。”
表面上说五阿哥大嘴巴,宜妃听着却顿生警惕之感:万岁爷向来不许皇子们与生母太过亲近,尤其是已经成年的,只因胤祺打小养在太后宫里,少得相聚,皇帝才开恩几分,但这并不表示胤祺能天天往翊坤宫跑。
瓜尔佳氏这话,显然暗指她们母子来往过密,又指责胤祺有人品不善之嫌:一个口无遮拦的皇子,万岁爷怎放心让他料理军国大事?尤其这回几位贝勒一同寻访塞外,那更不能疏忽大意了。
宜妃冷着脸,见对面仍挺着脖子毫无畏惧的模样,不禁暗暗着恼。
正欲找个由头发作,德妃却开口了,“云莺,你带宁楚克到御花园走走,本宫瞧她难得过来。”
自然是帮云莺解围,宜妃这种睚眦必报的个性,想收拾个侍妾不是手到擒来么?
云莺识趣起身,她才不想留下面对宜妃怒火呢,不过刚刚那番话实在聪明,怼得宜妃哑口无言,云莺暗暗得意,看来自己跟着四阿哥还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宁楚克在偏殿吃点心吃乏了,又不想小憩,见云莺邀她游园,立刻答应下来。
云莺因着身孕缘故,有意避开假山、湖泊这些危险地带,结果只剩下几处花圃可走,好在宁楚克初来乍到,看什么都觉得新鲜,这点景致已足够令她眼花缭乱了。
正对着一簇绿菊看得起劲,迎面却来了个不速之客,正是荣妃的远亲马佳氏,她虽然如愿承宠封了答应,可偏偏尹氏先她一步封了常在,不患寡而患不均,马佳氏心里都快拧出醋汁子了。
瞧见云莺春风得意的容貌,心里更是气愤,凭什么她就得伺候年近半百的老头子——万岁爷床笫之间已渐渐力不从心了,马佳氏初尝人事,却正是春情难耐的时候。
早知道还不如跟那拨秀女一般赐给阿哥们当侍妾,她这屈居末流的答应,比起侍妾也好不了多少!
到底是个小主,云莺依旧规规矩矩给她行礼,只因身躯蹒跚的缘故,蹲下去的幅度略轻微了些。
落在马佳氏眼里,便是对自个儿不敬,但她既无协理六宫之权,也没法拿这个发作——何况人家终究行了礼,说出去也是她小肚鸡肠。
见云莺带来的小姑娘想摘下那朵绿菊,马佳氏灵机一动,大声呵斥道:“拿开你的脏手,不许碰它!”
宁楚克本来只想摸摸绿菊柔嫩的花瓣,哪知被马佳氏这么一吓,身不由主地跌倒,一下子将茎秆给压折了。
花朵当然也蔫头巴脑地垂下。
马佳氏大惊小怪,“好啊,这绿菊是万岁爷特意让花房培植出用作庆贺中秋的,阖宫只得数株,如今一下子被你给弄坏了,该如何收场!”
她身边的侍女察言观色,看出主子想要借题发挥,立刻上前拖起宁楚克,要将其带回宫审问。
云莺倒不是害怕她们滥用私刑,这么点小事还不值得惊动慎刑司,可宁楚克本就是个女孩儿,胆子又细,只需关她几个时辰就足以令她心悸受惊了——或许正是马佳氏想要的。
若宁楚克有何不测,她如何向四爷交代?
挽星自不能眼见如此,上前跟那侍女撕扯起来,却因顾虑对面身份,不敢大力动作,两边相持不下。
马佳氏愈发有恃无恐,“还不快带走!”
云莺这脾气实难再忍,上前扬起巴掌,狠狠赏了那侍女一记清脆玲珑的耳光。
马佳氏都惊呆了,居然敢打她的人!立刻便要以牙还牙。
云莺高高扬起莹白脸庞,意思你敢动手吗?
挽星适时地助攻,“我家主子腹中怀的可是万岁爷的亲皇孙。”
言下之意,但凡有点差池,马佳氏都担待不起——她只是个答应,还敢与凤子龙孙相较么?
马佳氏望着云莺微微凸起的下腹,恨不得隔着衣裳凿出两个血洞来,偏这蹄子运气忒好,一去就叫她怀上了,自己跟着康熙,不知几时能有喜信——生下来多半也要交给荣妃,将来依旧给三阿哥当奴才。
思及此处,难免悲从中来,嘴上却不肯服输,依旧恶狠狠道:“你给我记着。”
云莺耸了耸肩,她才不怕呢,本来进宫机会就不多,马佳氏又不能出去,还想守株待兔不成?有本事找德妃问罪去呀,她反而佩服马佳氏胆量。
宁楚克吃这一吓,也没了游玩兴致,只紧紧拉着云莺裙摆,不敢离开她半步。
待回到永和宫中,宜妃等人已经离开,云莺就把那绿菊的事对德妃说了,又作出一副愧疚模样,表示不该给婆婆添麻烦。
德妃嗤道:“你听她胡说!区区几盆花而已,万岁爷哪就上心了?”
何况花房培育出的名种不会都呈上去,总会留下几样备选,顶多茎叶上有些瑕疵而已——到时候叫人摆在窗台暗处就行了,横竖中秋宴晚上才办。
德妃终究是护短的,见宁楚克小脸煞白,鬓边还直冒冷汗,心中十分不忍,“这事你就不必管了,先带二格格回去,找大夫好好给她瞧瞧,别落下病根来。”
云莺点头,还是有点自责,“都怪妾身,不该出言顶撞马答应。”
德妃不耐,“行了,这有什么,你原不必对她低声下气。”
堂堂永和宫的儿媳妇,还能叫荣妃身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穷亲戚给欺负了去?说白了,马佳氏不过是荣妃养的狗而已,再怎么狺狺狂吠,终究是虚张声势。
回去路上,福晋本想把宁楚克挪到自己马车里,奈何宁楚克跟云莺寸步不离,云莺只能无奈道:“也就一两个时辰,姐姐便由她吧,你也省省心。”
福晋无话可说,她真没看出这瓜尔佳氏有什么好,人人就对她掏心掏肺了,连德妃都毫不掩饰偏爱。
福晋有些惆怅,她太过注重权势与威严,倒也不需要旁人喜欢,只是偶尔回想起来,多少有些孤家寡人之感。
好在还有个弘晖,这世上,只有他是真心依靠她的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