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光芒万丈的家族

莉莉却还是固执地摇头，眼底泛着泪光，语气却依旧坚定，“papa,jel’aime,etjenel’abandonneraijamais.”

（爸爸，我爱他，不管他现在怎么样，我永远不会抛弃他。）

这话彻底耗尽了威廉的耐心，他猛地从床边站起身，法语脱口而出时带着重重的咬牙声：“tuesvraimentbornée!”（你真是固执得无可救药！）

“alors,resteenchineavecluiàgalérer,”（既然你执意如此，那就留在中国，陪他一起在泥潭里挣扎吧！）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女儿苍白的脸，终究还是没忍住，撂下最狠的话：“jenem’occupeplusdetoi!”（从今往后，你的任何事，我都不会再过问！）

话音未落，他甚至不等莉莉再作出任何回应，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门口。

手掌握住门把手时用了十足的力气，狠狠一甩——

“砰！”

一声巨响骤然炸开，房门被狠狠摔上，那巨大的震动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震得病房里的空气都跟着颤了颤。

沐慕僵在原地，目光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与病床上脸色煞白、眼中含泪的母亲之间来回移动，心乱如麻——门外，是盛怒离去却难掩落寞与担忧的外祖父；门内，是身心俱疲、却仍在坚守的母亲。

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先安慰母亲，还是该追出去挽回那份刚刚重逢却又碎裂的亲情。

就在她心如乱麻、进退维谷之际，莉莉强撑着虚弱不堪的身体，微微抬起手，朝她轻轻地招了招。

那声音因情绪激动和病弱而气若游丝，却依旧温柔得令人心头发酸：“小甜心，过来，让妈咪好好看看你。”

那声熟悉的“小甜心”瞬间击溃了沐慕的犹豫。她连忙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乖乖地凑近母亲，连呼吸都放轻了些，生怕惊扰到此刻格外脆弱的她。

莉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这张脸和自己年轻时几乎如出一辙，一样的深邃眉眼，一样的精致轮廓，只是女儿眼底多了几分这段时间熬出来的疲惫，让她看在眼里，疼在心底。

“小甜心，这段时间，你受苦了。”莉莉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愧疚，“从小到大，你都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没让你受过一点风雨。如今却要你跟着担惊受怕，独自去应付那些糟心事……是妈咪对不起你。”

她顿了顿，声音又软了些，却也更显郑重：“妈咪从前从没跟你提过外祖父一家，不是故意瞒着你，也不是忘了他们。只是有些事……当年闹得太僵，我总觉得没到该说的时候，也怕你知道了会多想。今天他来了，有些话，我想跟你好好说说，让你知道当年的事。”

沐慕心中莫名一紧，一股强烈的不安如同潮水般涌上，仿佛有什么沉重的真相即将破土而出。她下意识地摇头，紧紧握住母亲的手，语气里带着近乎恳求的抗拒：

“妈咪，我不想听这些。真的，我不在乎外祖父是谁，也不在乎我们在法国有没有亲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待在你和爸爸身边，等案子了结，我们一家人还像从前一样，回老房子住，周末一起去郊外野餐……这样就够了，别的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莉莉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温热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滴在沐慕的手背上。

她用力回握住女儿的手，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却带着一种必须说出口的决绝：

“宝贝，你听我说…你外祖父一家，并非寻常人家。”

“他们是法国著名的超模世家——德・拉・法莱斯家族（delafalaise）。在巴黎的时尚圈，乃至整个欧洲的时尚界，提起这个姓氏，无人不晓。”

“你的外祖父，威廉・德・拉・法莱斯，年轻时就是顶级的时尚摄影师，后来全面接手了家族的模特经纪公司和奢侈品投资业务。如今，他在整个时尚帝国中拥有举足轻重的分量，手中掌握着难以估量的资源与绝对的话语权…就连许多奢侈品牌的全球总监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尊称一声‘威廉先生’。”

她顿了顿，像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往，声音又轻了几分：“我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当年是你外祖父的情人，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模特。他们当年因为一场秀认识，一夜露水情缘后……有了我。

“可法莱斯家族门第观念极重，他们认定我母亲出身低微，配不上那高贵的姓氏，始终不肯承认她。连带着我，也成了那个显赫家族里一个‘不能见光’的私生女……我只能跟着母亲在外漂泊，直到十岁那年，她因病去世，我才被你外祖父接回那座巨大的庄园。”

“可即便回去了，庄园里几乎每一个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视与排挤。那些堂兄堂姐们，总爱拿我的出身取笑我……那种寄人篱下、格格不入的滋味，我至今想起来，心口都还会发疼。”

说到这里，莉莉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积蓄力量才能继续诉说这段尘封的往事：

“后来，我在米兰国际时装周的后台遇见了你爸爸。他那会儿刚创业，跟着团队来考察市场，身上就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却笑得比谁都阳光、真诚。他是唯一一个不嫌弃我那尴尬出身的人，甚至……是他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一种可以远离那个处处讲究血统、令人窒息的环境的生活。”

“为了这份毫无保留的爱和珍贵的自由，我毅然决然地跟他来了中国，随他改姓了‘沐’。你外祖父因此勃然大怒，说我‘丢尽了法莱斯家族的脸面’，一怒之下，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这一断，竟是二十多年。”

她抬手，轻轻擦去不断滚落的泪珠，眼中充满了对女儿的愧疚：

“这么多年，妈妈从未后悔过跟你爸爸在一起——他给了我前所未有的尊重和踏实的心安。后来，我们又有了你这么懂事的女儿，我真的觉得，此生足矣。”

“只是……妈妈太委屈你了。”她的声音哽咽着，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我的宝贝，你本可以拥有巴黎最盛大的成人礼，能顶着‘德・拉・法莱斯’的姓氏，在欧洲的社交场上光芒四射；本可以不用为钱发愁，不用为你爸爸的案子四处奔波，不用对着别人点头哈腰……是妈妈，是妈妈当年的选择，剥夺了你本该拥有的璀璨人生。”

“所以，小甜心，”她握住沐慕的手，语气温柔却无比认真，“如果……如果你这次想跟他回法国，妈妈绝不会拦着你。那原本……就是你该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