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试探
沐慕再次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房间里亮堂堂的。
她动了动身子,只觉得浑身还带着未散的酸软,像跑了一场长途马拉松,连骨头缝里都透着累。
她习惯性地伸手往身旁摸去——本该躺着人的位置,却空荡荡的,只有靠近内侧的床单,还残留着一丝淡淡的体温属于傅司禹的体温,证明他曾在这里待过。
她撑着手臂坐起身,真丝被从肩头滑落,露出锁骨处深浅不一的淡粉色吻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她下意识地抬手拢了拢被子,目光扫过整个房间:浴室里没有水声,洗漱台上没有他用过的痕迹,玄关处的衣架上,也没了他那件黑色西装外套和深色鸭舌帽,显然人已经离开很久了。
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感觉空落落的,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挖走了一块,算不上疼,却格外别扭。
她明明记得睡前他说过“再陪你躺会儿”,可醒来时身边却没了人,连一句告别都没有。
沐慕抬手按了按胸口,试图压下这莫名的情绪——她明明很清楚,自己和傅司禹只是交易关系,他帮她救爸爸、解沐家的危机;她付出身体和一段时光,为他诞下继承人。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可刚才醒来时,摸到身旁空荡荡的床榻,她还是忍不住失落;想起清晨他抱着她时的温度,想起他低头吻她额角时的温柔,她还是会贪恋那份短暂的、不属于自己的暖意。
她明明知道,他所有的亲近,所有的“温存”,都只是为了让她尽快受孕,从来都不是出于爱。
可心脏却像不受控制一样,在那些细微的、带着暖意的瞬间里,一点点往下沉,忍不住想要沦陷,想要抓住这份明知是假象的温存。
沐慕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伸手抓过一旁的手机——屏幕上没有新消息,没有他离开时的留言,什么都没有,他就这样来了又走,干脆利落。
她深吸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走到窗边。
窗外的蓝天澄澈得没有一丝云,阳光落在身上暖融融的,她却对着空气轻轻开口,像是在给自己敲警钟:“沐慕,别想太多了。你们只是交易,他帮你救爸爸,你给他生孩子,完成交易后各自安好,这才是你该牢牢记住的。”
话落,她转身走进浴室。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时,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几分,那些不该有的情绪也被冷水压了下去。
简单洗漱、换好一身素雅的连衣裙后,她拿起包匆匆下楼。
推开门的瞬间,会议室里的讨论声清晰地传了出来——陆铭正站在投影幕布前,手里拿着激光笔,指着新梳理出的资金流向图,和王燕、老周他们激烈争论着什么,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专注的神情。
众人见她进来,纷纷停下话头,笑着向她打招呼。
王燕率先起身,递过来一杯温好的豆浆:“沐小姐,你醒啦?知道你爱喝甜口的,特意让酒店加了糖,先喝点垫垫肚子。我们刚才跟陆律师核对了去年投资项目的资金流水,发现有笔钱的最终流向有问题,正等你来商量呢。”
沐慕接过豆浆,微笑着点头:“辛苦大家了,这么早就开始忙。”简单询问了几句争论的核心问题后,她又低声嘱咐王燕:“王姐,后续需要调什么财务凭证、找什么人核对,您直接跟陆律师对接就行,不用特意等我。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比如需要调取银行原始流水,再给我打电话,辛苦您多盯着点。”
交代完工作,她便拎起包匆匆离开酒店,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医院——母亲的身体始终让她放心不下,尤其是昨天情绪激动哭了那么久,她想早点过去陪母亲用早餐,顺便看看母亲今天的精神状态。
自从父亲出事后,母亲的胃口就一直不好,每餐只吃几口就放下筷子,只有她在身边时,陪着说说话、喂几口粥,母亲才能多吃一点。
对现在的沐慕来说,母亲的健康,和父亲的案子一样重要,都是她必须牢牢守住的东西。
刚走进医院大厅,一阵熟悉而优雅的法式香水味便若有似无地飘了过来。
沐慕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果然看见她的外祖父——威廉・德・拉・法莱斯——正姿态优雅地站在电梯口。
他身穿一袭剪裁极佳的米白色西装,领口系着精致的真丝领结,袖口露出的手表是百达翡丽的经典款,浑身上下都透着老牌贵族的优雅与矜贵。
他整个人仿佛刚从巴黎时装周的秀场头排走来,与医院里素净乃至有些肃穆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过往的护士与病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悄悄拍照。
而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怀中竟抱着一大束热烈盛放的红玫瑰。花瓣饱满欲滴,上面还缀着未干的露珠,浓烈而经典的甜香与他身上清雅的香水味交织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形成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浪漫。
威廉几乎在她望过来的瞬间就捕捉到了她的目光,原本带着几分矜持疏离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他快步朝她走来,不由分说地先将那束极具冲击力的红玫瑰递到她面前。
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他又极自然地从西装内袋中取出一个深蓝色的丝绒首饰盒,拇指轻轻一按,盒盖应声弹开——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深邃蓝宝石项链,四周以璀璨的碎钻精心镶嵌,流转的光华几乎令人无法直视,一眼便知价值连城。
“chèremumu,voiciuncadeaudebienvenuedetongrand-père.”(亲爱的沐慕,这是你外祖父送给你的见面礼)他的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对晚辈那种不容拒绝的亲昵与宠爱,说着便上前一步,伸手想要亲自将项链为她戴上。
沐慕连忙向后稍退了半步,双手下意识地微微抬起做出婉拒的姿态,用流利却格外礼貌的法语回应,
“c’estvraimenttropcherpourmoi,mercibeaucoup,maisjenepeuxpasl’accepter.”(这对我来说真的太贵重了,非常感谢,但我不能收。)
她太了解这位外祖父的脾性——出身于法国老牌贵族家庭的他,早已习惯了用“慷慨馈赠”来彰显其掌控力与身份地位。他送出的每一份厚礼,都绝非单纯的心意表达,其背后必然隐藏着他对“晚辈”的明确期待与未言明的要求。
就如此刻,他无疑是试图以这种极具法式浪漫的隆重仪式感和贵重的珠宝,来软化她的心防,让她在受宠若惊的感动中动摇,最终顺势答应与他返回法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