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底线
魏二锤没吭气，张二妮看着自家男人，忍不住想叹气。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唯一的愿望就是让闺女们都嫁好过好，可她没生儿子，在公婆面前不得脸也说不上话，只能催着男人去想想办法。
魏二锤听张二妮念叨，眉头越发皱紧，听得不耐烦了，起身撂了一句：“要说你去说，我反正是不说！”便抬脚走了出去。
张二妮气的直哭，魏文秀看着娘哭成这样，心里很是难受，忙拿起帕子给她擦眼泪，张二妮看着闺女，忍不住抱着她痛哭起来。
沈云芝此刻也在屋里发愁，魏老太亲自过来派活儿，让她尽快织些布出来，给魏文秀做嫁妆被子用。
虽然跟魏文秀没什么交情，可看在魏勋面子上，沈云芝倒也不会吝啬些许布料，只是想到王大妮今早过来时说的话，沈云芝的眉头不由皱成一疙瘩。
不过三日，魏文秀的嫁妆便准备好了。
张二妮看着所谓的嫁妆，差点儿没哭出来。两身衣服两床被褥，只有里布是用大勋媳妇织的细布做的还算说得过去；至于木箱，竟然是刷了新漆的旧木箱，其他的更是什么都没有了。
魏二锤见嫁妆是这样，脸色也有些难看，却依然沉默不语。
魏文秀心里憋着一股气，她知道爷奶不会给她准备多好的嫁妆，却也想不到会寒酸成这样。
昨儿她明明看见三叔从城里买了许多东西回来，三婶今早做饭的时候手上戴了老粗的一副银镯子，却竟然一点儿首饰都没她准备，连衣服被面都是用最便宜的粗花布。
而方家可是足足出了六十两聘礼，她这些嫁妆加在一块也不值二两银子吧？
魏文秀心里气闷，晚饭也没有吃几口。
张二妮坐在窗户口，趁着光线还没彻底暗下来，紧赶紧的缝补着衣服；魏二锤低着头搓麻线，魏文巧弯着头在捡豆子，为过两天做豆包做准备。
魏文秀看着自己手里的鞋底，忍不住想叹气。
她们一家一年四季都是如此，天不亮就起来干活，天黑才能躺下休息，还是因为奶嫌晚上点灯费油，要不然她们夜里说不得也得干活。
可就算她们再怎么干，家里的好吃的好用的，还是都进了三房。
现在连聘礼都要由着三房花，魏文秀看着三房屋内亮堂堂的灯光，听着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只觉得心里有一股火蹭蹭的往上冒。
爹娘的心思魏文秀一清二楚，爹觉得自己手有残疾，又没有儿子，要不是爹娘兄弟照顾，日子哪能过的下去，所以从来不敢对爷奶说个“不”字；娘也是一样，因为没生儿子，在家里总觉得低人家一等，在爷奶面前大声说句话都不敢。
他们哪怕对嫁妆再不满，也不会跟爷奶说半句的。
但是就这么穷酸的嫁进方家，魏文秀不甘心。
咬了咬牙，魏文秀她放下手中的活儿，低下头穿上鞋就往外走。
张二妮不由忙问道：“秀儿，你干啥去？”
“我去跟爷奶说，让他们问清楚方家为啥提前婚期，还有嫁妆的事！”魏文秀硬邦邦的说了句，就冲出了门。
张二妮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鞋都没提拉上，便跳下了炕。
见魏二锤还傻愣着，张二妮不由使劲拍了魏二锤一下，急的声音都变了调：“孩他爹，快，秀儿去上房找她爷奶了！”
魏文巧也忙喊道：“爹，你快去，我姐要是把我爷奶惹生气了，会挨揍的！”
魏二锤愣了下，放下手里的麻线就立刻往上房冲。
魏文巧扶着张二妮让她把鞋穿好，张二妮又急又怕，手抖个不停：“巧儿啊，你姐，你姐，不会被你奶打吧？”
只有八岁的魏文巧哪里能回答的出，她还记得自己小时候跟魏明堂抢东西吃，被奶用鞋底子抽的可疼了。
一想到魏老太竖着眉毛拿鞋底子抽人的样子，魏文巧不由打了个寒颤。
魏二锤冲到上房时，已经晚了。
魏文秀正站在魏老爹和魏老太面前大声说着：“......方家给了六十两聘礼，我不求爷奶拿出多少给我做嫁妆，只求爷奶能多给准备点东西，起码也能让我能体面的嫁过去，也不至于丢了——”
魏文秀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魏老太怒喝打断：“你一个没出嫁的闺女，张嘴闭嘴嫁妆嫁妆的，还要不要脸？”
魏文秀顿时脸涨的通红，在心里翻滚了许久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魏二锤刚想踏入上房的脚，也不由缩了回去。
魏老太和魏老爹刚盘算了一番手里的钱，有了多出来的这十两聘礼，魏老爹给罗总旗准备的年礼就能再丰厚些，顺便也能往几个乡老家也跑一趟，这样他当乡老的事儿就十拿九稳了。
正盘算的高兴，魏文秀却突然闯了进来，听到魏文秀张嘴就要嫁妆，魏老太不由气坏了。
这个坏了心肠的丫头片子，还没嫁出去呢心就偏到男人那边了，居然敢盘算起聘礼银子来了！
魏老太不由瞪着眼睛骂道：“一个个黑心肠烂肚子的，管你们吃管你们穿，养活到这个年纪要出嫁了，不知道帮衬娘家，还没嫁出去就一门心思的向着婆家，这些年我的粮食还不如都扔去喂了狗！动动嘴皮子就要体面，当咱家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不成？还以为自己是哪家的千金小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魏文秀臊的脸都快滴血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张二妮刚到门口，看见自己的男人缩着头站在门外，婆婆那剜心的话字字往耳朵里传，一口怒气冲的耳朵嗡嗡直响，嗓子眼都有些发甜！
张二妮想也不想，立刻冲了进去，搂住身子发颤的魏文秀，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对魏老太道：“婆婆，孩子还小，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魏老太站起身，手指差点没戳到张二妮的脑门上：“我不跟她一般见识，我跟你见识！一天天的，在我眼跟前底下偷奸耍滑，现在这是翅膀硬了，要翻天了，不把我看在眼里了？吃着我的，喝着我的，我白养活着你们，你们还想喝我的血扒我的皮，想卖好去讨好方家？”
“一个两个，脸上老实，心里头毒，别以为我老了，眼睛花了看不见，就能由着你们胡来？丧良心的玩意儿，这么多年，连个带把儿的都没给我们魏家生一个，没让老二休了你，是我们魏家仁义，你要是不想在魏家待，就滚回你娘家去！”
张二妮哇的一声痛哭起来，这些年她谨小慎微生怕说错一句走错一步，公公婆婆的话半句不敢违背，就是因为没生儿子。
不成想现在都到了要嫁闺女的年岁了，婆婆就因为秀儿说了句嫁妆，当着孩子的脸，就要休了她，这还让她哪有脸再活啊？
看到张二妮哭成这样，魏文秀和追进来的魏文巧不由都抱着她跟着哭了起来！
站在门口的魏二锤，听着屋里自己媳妇闺女哭成一团，心里很不是滋味。
魏老太看见张氏母女抱头痛哭，气的又大骂：“你们别跟我掉眼泪耗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黑心的婆娘，教唆着闺女跑来问我要嫁妆，也亏得你做的出来。没脸没皮的玩意儿，我呸！还有秀儿，你这个丫头片子，一门心思的偏着婆家，没脸没皮的，方家是给你灌啥迷魂汤了？”
魏文秀忍不住哭着嚷道：“我爹和我娘，天天起早贪黑，地里的家里的活儿都是他们干......吃饭的时候，好吃好喝的都尽着三叔家，我娘连菜都不敢夹，一年到头就过年能吃次肉，就那我娘多夹一块你就瞪我娘，过后就骂我们嘴馋，不要脸。这些年，我娘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还落了一身的病......光说家里没钱，那三叔为啥还有钱去城里买东西，三婶为啥还有新镯子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