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陈芳娘仔细看了又看,皱眉的问魏春花道:“你看出来了没有?我看这就是粗布啊,顶多平整细密点儿,也不滑溜啊?”
魏春花不解的道:“这,这不对啊,不可能的啊,怎么会是粗布呢?”
折腾一通落了个空,陈芳娘气的狠狠瞪了魏春花一眼骂道:“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二两银子一匹的棉布,别说她沈云芝,便是整个甘州府怕是也没人织的出来!你有那功夫来这儿闹腾,还不如回你家多做两双鞋呢,都快过年了,也不见你带点儿像样的东西孝敬爹娘,光顾着摆姑奶奶的架子啊?”
魏春花不甘心的道:“三嫂,你听我说,一定是姓沈的捣了鬼了,那个斜纹布真是她织的......”
“得了吧,你都闯进来看了,这上面织的就是粗布,难道沈云芝是神仙,能掐会算猜到你今天会过来查她?”
“也许是,是她不织斜纹布了,改织粗布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谁放着二两银子一匹的布不织,去织这种不值钱的粗布啊?想要钱花,找你家瘸子要去,回娘家抠唆算啥本事啊?我可告诉你,魏家里的一文钱你都别惦记,不然我可要告诉公公,你跑来逼着大勋媳妇要钱呢!”
陈芳娘撂下狠话,摔门离去。
魏春花气的捧着肚子直喘气,不死心的又翻看起来。
沈云芝和魏香儿冲进来阻拦,双方拉扯之中,魏春花砸折了织布机的一根经轴。
沈云芝急的声音都变了:“你把我经轴砸折了,我还怎么织布啊?你赔我织布机!”
魏春花也有些傻眼,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凳子撞过去的,但也怕织布机坏了,斜纹布就更没指望,忙问道:“这个修修不就行了?”
“怎么修?这是经轴,又不是零件可以替换的,经轴断了,织布机就没法用了,我以后还咋织布?我们以后可咋活啊?”沈云芝急的双眼通红,冲魏春花大吼起来。
魏香儿以为织布机真坏了,又气又急,冲魏春花猛扑过来嚷道:“你赔我们织布机,赔我们!”
魏春花见魏香儿不管不顾的扑上来,生怕她把自己撞了,忙一边躲着一边往外跑着嚷道:“你们不拉我我也不会撞上去,你们自己弄坏的,别想赖在我身上。我告诉你们,我肚子里可是有儿子的,你们把我磕了碰了,于家可饶不了你们......”
魏春花挺着肚子嚷着跑了出去,全当没有听见身后魏香儿绝望的哭声。
沈云芝见魏春花真的走了,忙一把拉过哭的气都喘不过来的魏香儿,低声道:“香儿,别哭,我骗她们呢,织布机能修好。”
魏香儿愣了下,抽抽搭搭的问沈云芝道:“真的?”
沈云芝忙使劲点头道:“真的,不那样说,她们不死心,回头还来闹咱们。”
“那咱们还有布卖有饭吃吗?”魏香儿忧心忡忡的看着沈云芝,把沈云芝看的鼻子发酸,连声道:“有,有!不管到啥时候,嫂嫂都不会饿着你的。”
魏香儿死死抱着沈云芝:“我也不要嫂嫂饿着。”
沈云芝眨了眨眼睛,把眼泪忍了回去,低声道:“香儿,总有一天,咱们不会被任何人欺负,永远也不会挨饿受冻。”
魏香儿趴在沈云芝怀里小声道:“要是哥哥能回来就好了,她们就不敢这么欺负咱们了,嫂嫂,你说我哥还会回来吗?”
“会的!”沈云芝咬了咬唇:“一定会的!”
无功而返的魏春花,生怕被魏老爹他们知道她干的事,吃了午饭便急匆匆回了镇上。
可沈云芝知道,危险并没有过去,今日能过关,也纯属侥幸。
沈云芝织完最后一匹斜纹布后,准备织些粗布做个新床单,见魏春花她们闹着要进地窖房查看,沈云芝便故意坚决反对,想借此洗去嫌疑。
又趁着和魏春花拉扯时,故意绊了她一下,让她错手把凳子砸到了织布机上,弄折了一根经轴。
经轴折了,一般木匠的确修不了,织布机就算废了。可沈云芝却隐瞒了一点儿,她知道织布机的构造,可以画图让老木匠修好。
这也是沈云芝不惜让魏春花砸坏织布机的原因,舍车保帅,让魏春花暂时死心,也让陈芳娘不会再生疑心。
但沈云芝知道,魏春花这般处心积虑,是不会轻易放弃这么挣钱的斜纹布,她一定会死死盯着自己。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沈云芝想改变处境,想挣钱,就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
而现在魏勋生死未卜,魏家人嗜钱如命,沈云芝想要挣钱改善现状,又要隐秘自保,着实两难。
眼下虽然侥幸瞒过了魏春花和陈芳娘她们,可沈云芝心里却总觉得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实证明,沈云芝的担忧并无道理,人心永远比想象的更加恶毒。
小年当天,魏家不见半分喜气,气氛还格外压抑。
魏老太吃了几天药不见起色,每每头疼起来,逮住谁就是一通大骂,连魏学文都不敢进去触霉头。
而魏老爹一张脸也是黑沉沉的,只因新的乡老已经选定,却不是魏老爹。
魏老爹和魏学文坐在炕上喝闷酒,魏学文愤愤的道:“书院的人都知道退亲的事儿了,还写信来问我,都是秀儿这个死丫头害的!”
“本想着当上乡老,对你名声也有帮助,没想到姓罗的光收礼不办事,那几个老家伙也是一样,面上说的好好的,扭头还是选了别人。”魏老爹一脸郁卒的道。
魏学文叹了口气安慰魏老爹道:“爹,莫气,都是些爬高踩低的小人,且等着儿考中后,定叫这帮人给爹赔礼道歉!”
“老三啊,爹可都指望你了,以后这些人能不能高看咱家一眼,咱们姓魏的能不能活出个人样,可都靠你了!”
“爹放心,儿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只是眼看就要过年了,家里没钱,娘又病着,儿心里实在难过啊!”
“老三啊,没事儿,咱们勒紧裤腰带总能抗过去的,只要明年你考中了,咱们就都好了。”
“话虽这样说,可过年我还想拜会一下学政大人,还需要给小舅爷再打点打点啊!”
“那,这样,我再卖点儿粮食,这打仗又年底的,粮价也高——”
“就是把咱家粮食都卖了,又能卖几个钱啊?那些人都是见惯好东西的,十两八两的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呢!”魏学文一脸发愁,魏老爹不由也眉头紧皱。
魏学文凑到魏老爹跟前低声道:“爹,我有件事儿跟你商量,若此事能成,别说打点的钱,便是儿子的功名也十拿九稳了。”
魏老爹一听忙问道:“啥事?你快说!”
魏学文低声道:“爹,你看秀儿闹了这么一出,又被退了亲,以后再想找个好人家可难了。我认识镇上一个老员外,以前是在临县当师爷的,交际广泛,和学政大人是旧识。老员外年过半百,膝下无子,想纳一房知根知底的良妾,我看,秀儿挺合适的。”
“做妾?”魏老爹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那可不行,那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