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查
追查
名扬四海的谢老爷子就这般突兀地去世了。从病倒到病逝,不过才一天而已。这让不少谢老爷子的至亲好友都接受不了，别说是他们，就连皇上都接受不了。
“怎么会没了？老爷子身子那般健壮,如何能一日之内就没了，究竟什么毒药竟这般霸道？”
右武卫将军早已将谢家的事打听清楚，闻言立马回道：“太医也查不出究竟是什么毒药。”
“不中用的东西,要他们有何用？”愤怒之下,皇上连被子都摔了。他如今格外瞧不上这群庸医，治病救人的真本事没有,偷奸耍滑倒是很在行。这样的毒药，不论是谁弄出来的,对皇上而言都是个巨大的威胁。
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但还是中招了。上次中的是慢性药，但如果跟谢老爷子一样中的是烈性的,是否这会儿已经没了？且自他中毒之后，京城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饮食都格外注意，尤其是谢章，听闻他用膳之前还用银筷试毒，饶是如此还是没防住，怎叫人不心惊胆颤？
帝王多疑，他本来是笃定先前自己中毒是裴元玺所为，但是这回谢家老爷子中毒，手段还跟从前相似,他便又不确定了。裴元玺再糊涂,也不会将自己的后路给堵死吧,不是他，难道真的是老二？
皇上对此十分怀疑,但是又不敢相信。他让自己的心腹倾巢出动，全都去给他查证据，务必要揪出背后作祟之人。若真的是老二，那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禁得住这样的打击……
谢家本就在查，如今皇帝又横插一脚，更兼不少谢章的亲朋好友、一众门生也在查，这么多人紧盯着同一件事，还真就在半日之内查出了真相。
叫人没想到的是，的确是外头的人笼络了谢家老仆，继而给谢老爷子下毒。但是主谋却是谢老爷子的同僚，先前与他一同扶持太子的程望。自然也不止程望一个，曾经的东宫属官都或多或少地出了一份力，仿佛生怕谢章死不掉一样。
各方下场，真相就这样水落石出了。
程望自己也没想到会暴露得这么快，此刻东宫属官那群人聚在一块儿，颇有些如临大敌的意思。
众人都不后悔除掉谢章，毕竟谢章太过高调，而且一直拦着他们替大皇子求情。谢章看似扶持小皇孙，却又拦着他们接近小皇孙，摆明了只将谢家的利益放在首位。谢家有这样一个领头人，对大皇子，对小皇孙，对他们这些支持者都不是好事，必得除之而后快。
只是谢家的反应太快了，他们甚至还没来得及将脏水泼到晋王头上。此刻，众人都担心皇上跟谢家会对他们清算。
程望却站了出来：“怕什么，法不责众，圣上绝不会为了谢章一人责罚我等。”
“可是谢章地位显赫，皇上总要给谢家一个说法。”
程望迟疑片刻：“无论结果如何，我程某一力担责。”
皇上久病未愈，朝廷又需要平衡，想必圣上也不希望大皇子的羽翼被全部折断，若要发落，将他发落了就是。左右他年事已高，也不怕什么，牺牲他一人，也能叫大殿下知道，谁才是真正支持他的。
程望已经不在乎自己这条命了，可这般结果，谢家人却不能接受。
若是晋王出的手他们倒还好过一点，毕竟自家跟晋王一向水火不容。可如今下手的却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与他们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不过是一个想要保小皇孙，一个想要保大皇子而已，怎么就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被自己人给害死了，这算什么道理？
谢家二老爷对这个结果耿耿于怀，坚持道：“不会的，一定是晋王，怎么可能是程望他们下的手？”
谢忠看了一眼躲在角落里的小皇孙，隐晦地瞪了一眼说话的老二：“不该说的不要说，隔墙有耳。”
晋王本来就盯着谢家，若是知道谢家污蔑他，还不得闹翻天。户部工部那些人可不是好惹的，真若同气连枝，他们谢家也疲于应对。
谢家二老爷不甘心地闭了嘴，他仍然坚信此事跟晋王脱不了关系。
谢老爷子尸骨未寒，论理，他们自然是要报仇雪恨的。但是仇人说出去真叫人憋屈，这些人都是废太子的坚实臂膀，作恶的又并非一两个，而是一群！程望这个鳖孙，煽动人心的本事不小，竟然说服他们都与谢家为敌，真不知这些人究竟有没有脑子，知不知轻重！
若是此刻他们内斗起来，真就毫无胜算了。可若是为了大局不为老爷子报仇，他们自己都能唾弃死自己。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行，这些人绝对留不得，纵然大皇子心中有怨，他们谢家也得报了这个仇。
裴颢并没有在此处待上多久，给老爷子磕了头之后便被抱去外院了，这里乱糟糟的，谢忠也怕他一个小孩子被冲撞到了。虽然有些事想来不合时宜，但是老爷子已经故去，谢家最大的一张底牌已经倒了，若想要长盛不衰，只能扶持小皇孙上位，所以小皇孙决不能出事。纵然大皇子失势，可小皇孙的血脉仍是正统。老爷子临终前的话说得无不道理，只要有小皇孙在，他们便还没有彻底输掉。
不多时，皇上不顾病体，亲自来谢家送了谢老爷子最后一程。他身后还跟着几个皇子，齐王跟秦王拉着脸色，都不大愿意过来。
谢章在他们看来可不是什么好玩意儿，若不是父皇硬逼着他们，他们何苦要走这一遭？平添了许多晦气。
只有裴元珩兴致不错地跟在身后。这还是他头一遭入谢家，从前都是谢家看别人的热闹，难得今日他也能看谢家的热闹了。
谢家也没想到皇上会这般体恤自家，竟亲自过来。
皇上也是悲痛万分：“朕与老爷子相识多年，总要最后过来瞧一眼。”
“老爷子临终没能等来圣上，实在是此生之憾。”
皇上握住了谢章的手，也遗憾老爷子走得这么快，许诺道：“朕会给谢家一个交代的。”
谢忠立马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嘴里说的也一句比一句忠心，一句比一句好听，但是具体如何也只有他一个人知晓了。
在外人看来，圣上待谢家依旧信重，谢家也一如既往地忠于皇室。
君臣几个吊唁过后，并未离去。
裴元珩见他父皇与谢忠不知在商议什么，也没心思听，揣着手观察灵堂。他不喜欢谢章，也并不为谢章的离世感到惋惜，只是觉得谢章名不副实，配不上这么高的赞誉罢了。认真想来，谢章也不过就是一政客罢了。
不过这位政客汲汲营营一辈子，终究还是失算了。皇后难产而亡，谢家支持的太子已经被废，整个家族眼瞅着都要走下坡路，仅凭谢忠一人断不能力挽狂澜。要他说，谢家就是贪心太过，月盈则亏，水满则溢。盛极而衰本就是常理，谢家偏偏要逆势而行，可世上哪里有那么多长盛的家族呢？
别看裴元珩忙着造反，其实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坐上皇帝之后，这大楚的国运能延续多少年。子孙后代若是不长进，他便是再费尽心机也无用。
裴元珩在神游天外，裴颢却在偷偷观察他晋王叔。先前貌似是他错怪晋王叔了，曾外祖父的事其实跟王叔没有关系，不只是他，谢家貌似也都错怪王叔了。
看来没有确切的证据之前，不可妄下论断。
裴元珩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回头之后才发现是裴元玺家的那小毛孩儿。对方还是一副怯弱的模样，兴许是这回的事对他影响太大。
他挑了挑眉，故意靠近了几分，蹲下身问道：“这回出宫有没有被吓到？要不要叫太医给你开一副安神汤？”
裴颢一愣，没想到头一个关心自己的竟然是王叔，王叔貌似跟他父王口中描述的大不相同……
这两人凑成一对儿后，谢家人立马如临大敌，就连还在跟皇上说话的谢忠也不由得开始分神。晋王想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将大皇子拉下马还不够，如今又想着要对付小皇孙了？这绝对不能！
皇上也看到了这一幕，不过他没谢家想得多，甚至如今心里对裴元珩还存着不少愧疚之情。他之前一度怀疑过谢章甚至自己中毒是否为老二所为，觉得老二在朝中有只手遮天的本事，真相大白之后，皇上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又一次冤枉了老二，虽然老二并不知情，可架不住皇上心虚。
谢家之事，是东宫属官下的手，可见废太子一派手脚就是不干净，跟废太子行事如出一辙。反观老二却光明磊落，有他的风范。